然而,正當足輕們興奮地準備歡呼時,禦前崎仲秀卻連忙低聲喝止了大家。“你們這樣一喊,織田家不是也知道我們修好了麼?”他壞笑著說道,“那他們明天來的時候不就知道要做準備了麼!”
足輕們一邊腹謗著禦前崎仲秀的陰險,一邊到水井邊簡單地洗漱,就回兵營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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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秋平勞累了一天,幾乎要睜不開眼睛了,也打算到天守閣的臥室內好好休息一下,但是,他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就先找到了天野景德。
“天野大人…”雨秋平剛開口就被天野景德打斷。
“大人直呼景德便可。”他冷漠的語氣,即使再說客套話仍然不帶感情。不知道什麼時候,那隻烏鴉飛了回來,正停在他的肩膀上。
“好吧,景德,我想問問,織田家有沒有可能發動夜襲啊,需不需要大家輪流值夜啊?”雨秋平擔憂地問道。
“大人儘管放心,不可能的。”天野景德說道,“即使在月亮最亮的晚上,足輕們還是看不清楚東西,跑步都困難,更彆提打仗了。”
“啊?看不清東西麼!”雨秋平訝異地說道,同時轉了轉腦袋,“我怎麼覺得我看的挺清楚的呢?”
“可能大人從小吃的好吧。”天野景德解釋道,“屬下現在幾乎什麼也看不見。”
“這樣麼。”雨秋平愣了一下,的確,在沒有大量維生素攝入的古代,應該大多數人都患有嚴重的夜盲症。
“那麼…”雨秋平猶豫著問道,“那些夜襲都是怎麼打的啊?”
“夜襲?很少很少啊。”天野景德也是有些意外,“大人為什麼問這個,”
“這…”雨秋平想說,在他看到的各種演義小說裡,總是有大量的趁夜劫營啊,趁夜偷襲啊,似乎都成了家常便飯。
“晚上足輕們幾乎什麼都看不見,根本不可能打仗的啊。”天野景德解釋道。
“那為什麼不打著火把呢?”雨秋平還是不甘心三國演義的那些夜襲全部被證明是不可能的。
“打著火把夜襲?”碰巧路過的禦前崎仲秀聽到之後就大笑起來,“虧大人想得出來!那不就是靶子麼!打著火把照得最亮的肯定是自己啊!”禦前崎仲秀笑的合不攏嘴,“隻要看到不是自己人,一箭過去不就死了?誰打著火把夜襲啊哈哈哈…”
雨秋平被嘲諷地臉上有點掛不住,他於是一挺胸,擺出一副官威十足的樣子,“足輕頭!怎麼和你的足輕大將說話的!”
“啊~”禦前崎仲秀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大人說的是!小人知錯了,小人這就打著火把去夜襲。”說罷,就一溜煙跑掉了。
“這家夥。”雨秋平笑罵了一句,“那就安排隻十幾個人輪流守夜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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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雨秋平布置好守夜工作,準備去睡覺時,天野景德卻一把拉住了他。
“大人,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做。”天野景德低聲說道。
“什麼事情啊?”雨秋平看到後者一副嚴肅的樣子,雖然他一直都很嚴肅。
“請大人允許在下,焚燒知立城周圍的城下町。”他冷冷的說道。
“啥?為什麼啊!”雨秋平一下子睡意全無,“為什麼燒老百姓的房子?這裡麵估計是他們幾乎大半的家產啊,都燒了百姓怎麼過冬啊?”
“不行,不可以。”雨秋平果斷地搖了搖頭。
“大人容稟,”天野景德看到雨秋平麵色不善後依然沒有退縮,他一拱手,“這些城下町,對於攻城一方有很大的幫助。他們可在這裡麵修整駐紮,生火做飯,而房屋也是防禦弓箭的掩體。”天野景德繼續說道,“他們甚至可能向我們拆掉房屋修補城牆一樣,就地拆掉房屋來製作攻城器械,省去了去森林奔波的麻煩,也同時給我們預警帶來了很大的問題。”
看到雨秋平麵色鬆動,天野景德就補充道,“如果守軍實力強大,的確可以不在乎這些。但我們現在兵力捉襟見肘,裝備匱乏,實在經不起…”
“可是…那些百姓該怎麼辦啊。”雨秋平喃喃的說道,還是有些不舍。“這房子都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積蓄,他們帶不走的財產也都留在這裡…這幾年邊境的人日子都不好過,這麼一燒…”
“大人,您少燒一座房子,到時候可能就要用一個足輕的命去換。”天野景德的聲音低沉而甚至有些狠辣,“百姓的財產和這些弟兄們的性命,孰輕孰重,大人不明白麼?”
雨秋平沉默良久,終於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我知道了,勞煩你帶人去燒掉吧。”說罷,他一個人走回了房內。
躺在榻榻米上,不久,就聽到火焰灼燒的聲音從城外傳來,跳動的火焰照亮了知立城外的天空。灼熱的溫度從窗戶外傳來。
火舌貪婪的吞噬者城下町的房屋,每一棟房屋,都是一家人積累半輩子的財產。而它們,正被自己準許的大火吞噬著。雨秋平腦中仿佛已經浮現出,回到家園的百姓,在自己化為灰燼的房子前痛哭流涕的樣子。
“我是不是在和自己,減輕百姓痛苦的理想,背道而馳了呢?”雨秋平哀歎了一聲。“但是我必須要守住這座城啊,不然我們幾百人都會沒命的。但是,這是不是也僅僅隻是借口呢?”
“小姐…”雨秋平喃喃地念叨著,“要是你看到了我做出這樣的決定,你會失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