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可成皺緊眉頭,猶豫了一會兒後,還是低聲開口道“紅葉殿下,您要知道,我從不輕易誇人。”
雨秋平愣了一下,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殿下您不分敵我而賑濟災民的事情,在下聽後十分欽佩,”森可成用那有些沙啞的嗓音低聲解釋道,“在下由衷地向您表示敬佩之情,並不需要客套話的回答。”
森可成,在原本的曆史上,就是這樣一個耿直的男人。他話不多,不擅長交際,每一句從他口中說出的話都是掏心掏肺的。因為如此,不夠圓滑的他不懂得抓住機遇,隻是默默地做好自己該做的事,並沒能像羽柴秀吉那樣平步青雲,但是他的忠實可靠依舊為他贏得了織田信長的信任——他最後也用死回饋了那份知遇之恩。
“倒是我矯情了,”雨秋平苦笑著搖頭,“給您陪個不是了,以後斷然不會如此。”
“在下說話有點衝,也請雨秋殿下勿怪。”森可成搖了搖頭,表示並不會記在心上。
“聽說森殿下是美濃來人?”雨秋平開口找話道。
“是的,美濃羽栗郡人。”森可成答道。
“殿下您漂泊在外,會經常想家嗎?”雨秋平隨口問道。
“自然是會啊。”森可成歎了口氣道,“等到家督殿下拿下了美濃,一定要好好回家鄉看看。一彆快十年了啊…”
說著說著,也觸及到了雨秋平的傷心事。他又何嘗不是漂泊異鄉呢?先是離開了他的那個世界,離開了中國,來到了這陌生的大陸。他也一度因為思念親人和家鄉而被折磨得幾乎崩潰。他好不容易適應了駿河,結識了一批好朋友,遇到了兩位對他關愛有加的長輩,有了自己的家和事業,逐漸適應了駿河的生活後,卻又再次被迫遠走他鄉——來到這陌生的尾張。
“我也好想家啊…”雨秋平下意識間竟然吐露了真心話,“不知道還在明國的爸爸媽媽怎麼樣了…我突然消失不見了,他們一定快要急瘋了吧。他們就我一個子女,半生的心血都寄托在我身上…”說著說著,雨秋平竟然有些哽咽,說不下去了。
森可成看著雨秋平忽然間那麼低落,也是感同身受。他伸出粗壯有力的手臂,輕輕地拍了拍雨秋平的肩膀。
“會過去的,”嘴笨的他似乎也不怎麼會安慰人,“吉人自有天相,令尊令堂一定不會有事的。”
兩個人絮絮叨叨地聊著自己的故鄉,聊著自己的思鄉之情。森可成話不多,主要都是雨秋平在說。不知不覺間,時間逐漸流逝,越來越多的人趕到了評定大廳內,評定會議也即將要召開了。
“森殿下…”雨秋平又開口準備說起自己家鄉的雪景,卻突然被森可成揮手打斷了。
“不必如此生分了,直呼我三左衛門便可。”森可成搖了搖頭。
“那怎麼行?”雨秋平匆忙否決道,“殿下比我大二十歲,都是可以做我父親的年齡了,又如何可以平輩相交?”
“不如…”雨秋平斟酌了一下,“叫您森前輩如何?”
森可成愣了一下,古井無波的臉上居然有了些動容,點了點頭認可了這個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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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在雨秋平的轉頭的那一刹那,他忽然覺得自己可能漏過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他匆忙回頭去找,隻是看到了幾個正在走入會場的武士,為首的是一個彪形大漢。
“我看錯了麼?”雨秋平搖了搖頭,想把胡亂的思緒從腦中驅逐——卻突然愣住了。
他再次把目光投向那個彪形大漢,身材雖然不是很高,但真的非常魁梧。
好眼熟…
好像在哪裡見過?
雨秋平定睛一看,那個人的武士服上,似乎有著一個不是織田家木瓜紋的家紋——而是兩個上下排列的大雁。
時間仿佛瞬間凝固,思緒如潮水般湧來。
雨秋平猛地抬起頭來,凝視著那人長滿絡腮胡子的臉龐——他也在碰巧看向了雨秋平。
是你…不會錯的…
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