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川楓又何嘗看不出,雨秋平根本沒有放下她父親對他的隆恩,沒有放下今川家。從他每天精心地擦拭那柄千鳥時,眼中閃爍著的複雜的神采,今川楓就已經明白。
隻是她沒想到,雨秋平居然會做到這種地步。她不是沒想過雨秋平會謀反複仇,隻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七年已經過去,她原以為雨秋平已經冷靜下來了。
“什麼時候?”無暇多想,今川楓在片刻後再次急急地追問道。
“現在…馬上。”雨秋平急促地吐出了這幾個字,仿佛謀反來得和他的語速一樣快。
“什麼?”今川楓吃了一驚,“你要渡河襲擊織田信長嗎?”
“不是。”雨秋平搖了搖頭,用有些愧疚的眼神低聲道“之前瞞著你,非常抱歉。我其實早在墨俁城築城之前,就開始策劃這次謀反了。”
雨秋平不敢直視今川楓驚訝、失望、震驚的雙眼,低下頭去一股腦地說道“我在建築墨俁城的天守閣時,往裡麵混入了大量的火藥。現在整個墨俁城就是一個巨型火藥桶,而織田信長已經帶著他的親信和家臣們住了進去。”
“隻要我這裡發號施令,留在墨俁城的青岡就會立刻派人點燃天守閣,天守閣也會隨之爆炸,織田信長他們絕對難逃一死。屆時我會撤去木曾川上的浮橋,扣下大軍的糧草,坐觀他們自己潰散,隨後轉身攻略群龍無首的尾張。”
今川楓一動不動地怔在了原地,目瞪口呆地望著雨秋平,幾乎不敢相信剛才從他嘴中說出的任何一句話。然而,還沒等她開口,房間的門卻被忽然拉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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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秋平和今川楓大吃一驚,同時看向房門。隻見竹中重治和瀨名氏義兩個人,正用同樣震驚的眼神望向雨秋平和今川楓。瀨名氏義的臉上帶著憂色,而竹中重治卻已經怒發衝冠。
“你們怎麼在這裡?”雨秋平戒備地低聲喝問道。
“紅葉,非常抱歉,偷聽到了二位的對話。”竹中重治努力維持聲音的平靜,可是他話語中的怒火,雨秋平不用細聽也能發現。“剛才我和氏義本來想送兩位公子回三樓來,卻碰巧聽到了紅葉和雨秋夫人的對話。兩位公子當時離得遠,估計沒有聽清楚,我已經打發他們去天守閣外的武家屋敷了。”
空氣忽然安靜下來,雨秋平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良久,他終於歎了口氣,低聲道
“沒事,半兵衛。聽到就聽到了吧,反正本來你馬上也會知道了。”
“紅葉!你剛才說的話都是認真的嗎?”雨秋平話音剛落,瀨名氏義就有些難以置信地壓低聲音詢問道,“你要謀反?你真的要謀反嗎?你真的要引爆天守閣?之前火藥消耗量那麼大,我本來就有些意外,原來你是把他們混在墨俁城的天守閣裡了嗎?”
“吉兵衛,你說的沒錯。”雨秋平故作鎮定地點了點頭,隨後緩緩起身道“我馬上就要發號施令了,親兵衛、權兵衛和喜兵衛他們現在應該也收到了一切計劃照常的通知,正在天守閣一樓等我去下命令呢。”
雨秋平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為什麼會如此冷靜從容,從容到根本不像往日的自己,從容到可以無視震驚的瀨名氏義、憤怒的竹中重治和不知是何感情的今川楓。
說罷,他就向著門口走去,沉重的腳步聲回蕩在安安靜靜的房間裡。但是在他出門前的那一刻,一隻有些瘦弱的手,卻死死地拉住了他的手臂。
這其實沒有出乎雨秋平的意料。
他歎了口氣,回過頭來,迎上了竹中重治憤怒、不解、失望的目光。
還沒等兩人開口說話,二樓的樓梯處,卻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片刻後,隻見天野景德、真田昌幸和直江忠平三人,正快步向這邊跑來。為首的天野景德一眼看到了攔著雨秋平的竹中重治,眼中閃過一抹寒光,惡狠狠地低聲道“消息早已傳來,正應當機立斷,以免夜長夢多。在下還在想為何殿下遲遲不肯下令,原來是你在搗鬼。”
竹中重治聞言怒極反笑,用異乎尋常憤怒地聲音低聲嗬斥道“紅葉宅心仁厚,立誌拯救萬民,終結治亂循環。在下還在想為何紅葉竟然決定謀逆,原來是你在搗鬼。”
直江忠平和真田昌幸也快步跟了上來,和隨後起身出門的瀨名氏義對視了一眼,直江忠平有些無奈地錯開了眼神,真田昌幸卻隻是咧了咧嘴角,瀨名氏義則是緊抿嘴唇。而天野景德和竹中重治兩人則死死地盯著對方,眼睛裡幾乎能夠冒出火來。雨秋平夾在五人中間,雖然表麵上神色從容,內心卻仿佛有驚濤駭浪在拍打心房。
忽然,屋內許久不曾言語的今川楓驟然開口道。
“關上門,你們幾個都進來吧。”她緩緩起身,用不容置疑的聲音低聲命令道,“我們把話全部說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