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消息嗎?你和國會事先溝通過了嗎?”
“取得諒解了,殿下放心。”天野景德依舊用那古井無波的平靜語氣答道。
“行吧。”雨秋平聞言苦笑了一下。他不知道天野景德口中的溝通,到底是威逼利誘還是好言相勸,“反正隻要能起到麻痹紀伊的作用就可以了。”
“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今天參謀部要對出兵的第三套計劃進行戰棋推演,我要在場。”雨秋平邊說邊從椅子上站起了身,看到天野景德沒有彆的話想說後,就準備轉身離開。
然而,就在雨秋平走到房門口的時候,天野景德那低沉沙啞的聲音卻忽然在身後響起。肩膀上的烏鴉,也忽然發出了兩聲低鳴。
“殿下。”
“怎麼了嗎?”雨秋平詫異地轉過頭來。
“請恕在下僭越了,但是有一事不得不提醒殿下。”天野景德微微低下頭來,把麵孔隱藏在陰影裡。
“我們都多少年的情誼了,直說無妨。”雨秋平擺了擺手,重新扶著桌子坐了下來。
“請遠離阿市夫人,這會給您帶來麻煩。”
天野景德很直接,卻又毫無來由地低聲道。
“啊?”雨秋平背著突如其來的話給弄懵了,“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天野景德淡淡地答道。
“權兵衛,你再亂想什麼?”雨秋平思索了片刻後,明白了天野景德在暗示什麼,“阿市是長政的遺孀,我無論如何不會對她有非分之想。”
“現在沒有,以後未必。殿下心軟,可織田大殿卻是心如鐵石之人。若是從這裡麵做文章,雨秋家將永無寧日。”
“有這麼誇張嗎?”雨秋平眉頭一皺,微微有些不滿地低聲道,“權兵衛,阿市隻是一個弱女子罷了。”
“阿市夫人是弱女子,可是織田大殿不是。若是殿下和阿市夫人走得過近…”天野景德頓了頓,絲毫沒有避諱,而是直接道,“織田大殿很有可能將阿市夫人下嫁給殿下。到時候殿下總不見得讓阿市夫人過來作妾,楓夫人就隻能作妾。而且眼下少主已經得到雨秋家眾多家臣士兵的認可,地位穩如泰山。若是織田大殿在阿市夫人成為殿下的正妻後,要求立阿市夫人和殿下的兒子為繼承人,殿下又該如何是好?這必將引發雨秋家的混亂和內鬥。彆的不說,竹中大人肯定不會同意更立少主的。”
“主公不至於如此吧…”天野景德的露骨分析讓雨秋平感到頭皮發麻,用帶著僥幸意味的話語低聲辯解道。
“楓夫人是今川家的女子,主公心裡豈會沒有顧忌?他會甘心手下最強的門閥之一的下一任繼承人,是由一位對織田家懷有仇恨的女子所生的嗎?”天野景德深吸了一口氣,繼續低聲道,“類似的情況不止殿下,德川殿下也麵臨著這樣的問題。德川殿下的妻子,同樣是今川家的女子。德川家的繼承人,同樣是由一位對織田家懷有仇恨的女子所生。殿下真的覺得,織田大殿不會做些什麼嗎?”
天野景德嚴肅的語氣和那不容置疑的神色讓雨秋平感到一陣惡寒——他不由得想起,以往每一次天野景德給出如此鄭重的警告,之後往往都會應驗。因為這個男人,總是用最敏銳的眼光,注視著雨秋家黑暗中一切可能的危險。而在雨秋平前世的曆史上,織田信長也確實做過類似的事情——他以築山夫人內通武田家為由,下令德川家康處死今川家出身的築山夫人和築山夫人的兒子德川信康——也就是德川家現在的少主。腦中聯想起這些可怕的曆史後,雨秋平也不由得不寒而栗。
“我知道了。”雨秋平同樣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會拿捏好分寸的。”
天野景德歎了口氣。不過他也知道,按照他的殿下的性格,讓他拋下摯友兄弟的遺孀不管是不現實的,他能認識到這個問題就已經很不錯了。
“還有一件事。”天野景德在壓抑的氣氛中,再次給了雨秋平一擊。
“不僅是殿下要遠離阿市夫人。殿下也應注意,少主和二公子與淺井茶茶之間的關係。”
“小孩子過家家罷了。”雨秋平明白了天野景德指的是什麼,可是為了內心的安寧,仍然勉強狡辯道。
“那同樣是一個對織田家懷有刻骨仇恨的女孩子啊,是淺井長政的遺孤。”天野景德冷聲戳破了雨秋平的幻想,把雨秋平心底所想直接說了出來,“若是兩位公子都和茶茶走得過近,織田大殿就算不想乾涉雨秋家的繼承人問題,也忍不住了吧。”
“我知道了。”雨秋平有些沉重地點了點頭,隨後便起身離開。在他走到門口時,天野景德低聲給出了最後的忠告。
“花有刺,近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