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選擇?”這個對雨秋平有著特殊意義的詞彙讓他愣了一下。
“是選擇把身家性命堵在織田信長的寬宏大度上,還是堵在你自己的實力上。”鬆永久秀攤開手,身體微微前傾,對雨秋平侃侃而談道,“紅葉殿下,您想必已經明白了吧。織田信長本就猜忌你,這次事發更是讓全織田家都以為你要叛亂。以他那暴戾的性格,你要是孤身前去肯定要遭殃。就算僥幸沒事,這次事件也會成為裂痕,織田信長‘狡兔死走狗烹’是早晚的事,功高震主的人是絕對不要想善終的。”
“你和雨秋家,乃至於世間所有強者唯一幸存下來的方法,就是自己做主人。”鬆永久秀抬起手,狠狠地指了指雨秋平的眉心,沉聲道,“你已經不是當年被今川家驅逐出來無家可歸的浪人了,你現在不需要仰人鼻息!你和我,還有三好家、毛利家、伊賀忍者一起聯手,擊敗織田信長問鼎近畿也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那你又何必孤身前去織田信長那裡自證清白呢?又何必立於危牆之下呢?又何必送死呢?該為自己做打算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你是在勸我謀反嗎?是你陷害我謀反把我害成這樣的,你現在居然還想讓我謀反了和你聯合?”雨秋平用不可思議地目光打量著鬆永久秀,一字一頓地道“不可能。”
“成大事者,不能被個人感情所左右,而是要隨時根據眼下的環境做出最理智的選擇。”鬆永久秀撇著嘴角乾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很恨我,但是眼下你最明智的選擇就是和我聯手。如果你想要報複我,也必須要時候再說。你此時不反,等到織田信長大軍開入河內或是你孤身入虎口之後,你連反的機會都沒有了。”
“你沒有彆的選擇。”鬆永久秀端起自己身前的茶盞,對著雨秋平比劃了一下,低聲笑道,“來吧,反了吧,你自己也清楚的,這是你眼下最好的選擇。”
“我知道你不會拒絕的。”鬆永久秀自顧自地飲了口茶,頗為輕鬆地道“所以我才敢孤身一人自投羅網,因為我確信,在我和你說完這席話後,你就會是我的盟友。”
“我不。”雨秋平毫不猶豫地拒絕道,“彆自作多情了,這和恨不恨你無關,就是不。”
說罷,雨秋平隨手把茶盞裡的茶往路邊一倒,和鬆永久秀無言地對視了片刻。
這一次,雨秋平的態度讓鬆永久秀有些愣住了——他忽然意識到,雨秋平並不是因為仇恨而在抗拒,而是他內心有什麼堅定的理由支撐著他不肯謀反。
“為什麼?”鬆永久秀第一次露出了狼狽的表情,有些失態地追問道。
“因為我不是叛徒、不是內奸、不是反複無常的小人,在織田家時是這樣,在今川家時也是這樣。我要對得起那些信任我的人的期待,對得起恒興、對得起丹羽殿下、對得起光秀、對得起主公。也對得起我朝比奈大哥!對得起瀨名殿下!對得起已故家督殿下!”雨秋平狠狠地把手裡的茶盞砸碎在了地上,十七年前的靈魂和十七年後的靈魂異口同聲、斬釘截鐵地嗬斥道“彆看不起人了啊!我不會叛亂的!有些東西是比利益更重要的!我這一路走來,犧牲了這麼多的人,不是要拿他們的命來換功名利祿的!”
“束手就擒吧。”雨秋平掃了眼已經愣在那裡、呆若木雞的鬆永久秀,緩緩地站起了身,朝著遠處的本多忠勝招了招手,“我綁你去見主公。你若是真有能耐,就把主公也給勸反了啊?”
鬆永久秀有些顫抖地看了眼雨秋平,又顫顫巍巍地看了眼被摔碎在地上的茶具。
“怎麼可能…”
他難以置信地自言自語道。
“怎麼會有人完全不按照利益來決斷…”
“這樣的人是怎麼在亂世裡活到今天的…”
“亂世裡怎麼會有好人…”
“好人怎麼會如此蔑視茶道…”
“那我又是圖什麼…”
他猛地抱住頭,雙手肆意地揪扯亂了發髻,崩潰般地哀嚎道。
“彆掙紮了,等著被主公處死吧。”雨秋平用千鳥的刀鞘點了點鬆永久秀放在自己身側的平蜘蛛茶釜,“哦不,說不定你如果把這珍寶獻給主公,他會饒你一命呢。”
“不要用刀這樣指著茶器!”鬆永久秀見狀勃然大怒地吼道,“玷汙茶道的混賬!”
“把這話對主公說去吧。”雨秋平並沒有把刀鞘移開的意思,冷冷地沉聲道。
“是嗎?”鬆永久秀嘟囔了一聲,忽然雙手抱起了平蜘蛛茶釜。
在鬆永久秀起身的一刻,雨秋平看到了一張無比猙獰的麵孔——就像是地獄裡的惡鬼那樣。
穿越者帶來的記憶瞬間在腦中閃爍。
雨秋平大夢初醒般猛地縱身一躍,向著山路旁的溝渠裡跳去。在他身後,鬆永久秀抱著平蜘蛛茶釜猛地撲向自己煮茶的篝火。
“砰!”
震天動地般的爆炸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