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天雷就劈了南城?”疤痕青年問道。
“嗯。”青年信徒點了點頭,邊上那個中年的信徒聞言又是一哆嗦,吟誦佛號的速度變得更快了。
“活見鬼了,真的有天雷劈城的事…要不是…要不是親眼所見,俺打死也不信,神佛居然會劈石山禦坊啊…”那個中年信徒哆嗦著開口道,“瘋了…怎麼會劈俺們啊…為什麼不劈雨秋紅葉啊…”
中年信徒的話讓屋子內再次陷入了沉默,沒有人去動眼前的夥食。而在整個石山禦坊城內,無數的信徒此刻都像這間屋敷裡的信徒一樣,陷入了沉默。
良久後,又是疤痕青年怯生生地低聲道“會不會…那雨秋紅葉說的是真的…咱們的教義是假的…”
他話一出口,立刻遭到了所有人的指責。不過這一次指責,比起早上南城城頭的怒斥要弱得多了,大家都是說了幾句,就不再開口。
“法主大人不可能騙俺們的吧…”一個老婆婆低聲道,句子結尾卻加了一個不確定的語氣詞。
“雨秋紅葉說法主大人也被大師們騙了…”疤痕青年再次低聲說出了一個大家不願意麵對的可能。過了一會兒,又補了一句,“俺也確實看到過,有大師拿著銀子去逛鯨屋…”
“瞎說什麼呢你!”他身邊的信徒馬上就指責青年,可是自己的聲音卻越來越弱,最後隻是低聲道,“不可能…”
“那為什麼雷劈我們不劈雨秋紅葉?要是雨秋紅葉撒謊的話…肯定該劈他的吧。”疤痕青年有些委屈地補上了一句。
“大師不是說,那是雨秋紅葉用了妖術,才降下天雷的嗎?”另一個信徒忍不住插話道,“是妖術,肯定是妖術!”
“那咱們的神佛為啥鎮不住妖術…”疤痕青年又嘀咕了一聲,讓大家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不知道是誰先動了筷子,反正大家最後還是吃起飯來,沒有人再去討論那沉重的話題。疤痕青年緩緩地把手深入懷中,摸了摸那枚“鴉”的信物,以細微的幅度笑了一下。他知道,在本願寺內,無數他的同僚也正在執行相同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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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石山禦坊佛堂邊的會客廳內,本願寺所有高層的坊官齊聚一堂。
“勉強是把城內彈壓住了。”下間仲孝急匆匆地從屋外趕來,“我們讓所有僧人統一口徑,就說那是雨秋紅葉的妖術,是五雷轟頂,絕對不是神佛在劈我們。”
“可是還是暗流湧動,不少信徒估計都沒信。”下間賴龍麵色鐵青地道,“不好辦。”
“這世上居然真的有人能喚雷出來…”下間仲孝還是難以置信地連連搖頭,“若不是親眼所見,我肯定認為是假的…現在看來,古時傳下的不少陰陽術,搞不好都是真的,隻是後人不會用罷了。”
“那現在雨秋紅葉會了這妖法,還裝模作樣地把自己扮成是什麼淨土真宗明國本山的使者,動搖我們士氣,該如何是好?”本願寺教如,也就是本願寺顯如的兒子,攤開手大聲問道,“再不想辦法,城內的信徒就都要相信雨秋紅葉那偽教了!都會認為是我們篡改了教義,都會認為是佛祖對我們動怒才降下天雷的啊!”
“雨秋紅葉正在東門外修祭壇。”下間賴廉有些沉悶地開口,提醒了大家這個不容忽視的事實,“估計還想再來一次,用雷劈東城。”
“您不是覺得那是土龍攻嗎,現在查的怎麼樣了?”本願寺教如沒好氣地看了下間賴廉一眼,他從一開始就對下間賴廉提出的這個假設嗤之以鼻。土龍攻他又不是沒見過,最多就是把城基燒毀,讓城塌下去。現在這城是整個兒被炸飛的,怎麼可能是土龍攻?肯定是五雷轟頂。
“沒有進展。紅葉軍一直在對南城炮擊,人過不去。”下間賴廉搖了搖頭,“我打算直接在東城開挖水渠,用水灌坑道…”
“怎麼可能啊,叔,您是不是老糊塗了,還想著土龍攻呢?”下間賴龍也站出來幫腔道,“土龍攻怎麼可能把城牆炸飛?紅葉軍那天用火藥,連幾尺寬的坑道都炸不開,哪能炸開幾丈高的石牆?不少城頭的信徒都看到天上有雷降下了,還能有假?”
“是這樣嗎…”下間賴廉聞言歎了口氣,“我當時沒看南城,也不知道爆炸的瞬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先彆管這些了,如果不能想辦法治這妖術,石山禦坊就完了!城也要炸沒了,人心也要散了!”本願寺教如使勁拍了拍榻榻米,高聲道,“等到雨秋紅葉再做法,咱們把所有高僧都請上東城城頭,讓他們也做法辟邪,再撒狗血!想辦法鎮住那五雷之術!”
“隻能如此了。”下間仲孝和下間賴龍都歎了口氣,下間賴廉聞言也是點了點頭。隻有法主本願寺顯如一直坐在主位閉目坐禪,一句話都沒說。
“父上,您怎麼看?”本願寺教如看向自己的父親。
“依你們的意思去辦。”本願寺顯如點了點頭,隨後緩緩地睜開了眼,看了眼眾人,之後低聲道
“你們有沒有想過,或許雨秋紅葉說的是真的呢?我們的教義是被先輩篡改過的。”
本願寺顯如的話讓大家都是一顫,僧侶們互相躲閃著彼此的眼神,沒有人說話。最後,還是本願寺教如站出來道,“怎麼可能啊父上!這雨秋紅葉一看就是泥腿子,隨便扯出來的教義!當年在紀伊,就是他亂來!若是真的,他怎麼會早不說晚不說,現在才出來說?以前也從沒聽過他是淨土真宗的人啊,怎麼可能是明國淨土真宗本山派來的人!”
本願寺顯如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