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麼意思?泄露家督殿下行蹤的人是誰?”林秀貞的話雲裡霧裡聽不清楚,但雨秋平已經被巨大的信息量衝得有些發昏,雙手往桌麵上一拍,將身子向前探出對林秀貞逼問道。
“非但不是織田家安插在今川家的內奸啊,反倒是今川家安插在織田家的內奸。我們在永祿三年(1560)年初發現了他們的蹊蹺,也一直對他們暗中嚴加盯防,直到戰前也沒有鬆懈。反倒是他們不知為何,在戰中主動向我們泄露了今川治部的行蹤。”林秀貞悠然自得地扭回頭來,從容不迫地看著雨秋平因為緊張和詫異已經有些變形的表情,苦笑著道,“那兩個人你也認識,甚至還調查過,一個叫毛利新助,一個叫服部小平太。”
“他們在桶狹間之戰中忽然向我們投誠,告知了我們今川家的影武者計劃,也告知了我們今川治部就在鳴海。也是他們兩個告訴我們,今川家在鳴海城的部隊並不知道今川治部其實身在鳴海,所以隻要挑出影武者的首級,就能偽裝出今川治部已經在桶狹間被我們討取的模樣,從而成功擊垮了鳴海城下列陣的今川軍的士氣。之後我們攻入閉門放火的鳴海城裡,也是他們兩個找到了今川治部的屍體。將首級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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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擊讓雨秋平久久不能平靜,甚至連正常的思考都難以維係,以至於他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漏聽林秀貞說的話。他也一下子回想起了,二十多年前他剛剛來到織田家時,他在海船上像身為織田家大目付統領的瀧川一益打聽到的那則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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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殿下,”已經顧不得那些事情的雨秋平急急地問道,“今川家的內奸到底是誰啊!是不是岡部元信啊!”
瀧川一益在雨秋平的逼視下扭過頭去,和雨秋平錯開視線。他頓了頓,漫不經心地說道“在下對於這個問題,無可奉告。”
“嗯?”雨秋平有些氣憤地哼了一聲,才意識到自己的態度不對,匆忙擺手致歉,卻還是追問道“可是在下還無權過問這些問題?”
“在下也不知如何和殿下說。”瀧川一益搖了搖頭,“在下隻能說,就算真的有內奸,也不是通過在下的目付組和忍者聯係的。”
雨秋平猛地睜大了眼睛,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腦中一閃而過,卻難以捕捉到。瀧川一益到底有沒有說真話?如果他說了謊話,那他的目的會是什麼呢?如果是真話…連他都不知道的內奸,難道是直接和織田信長聯係的麼?
看起來,想要探索出事情的真相,還需要達到更高的位置啊。
“不過,在下倒是知道一些事情,告訴雨秋殿下也無妨,”瀧川一益看出了雨秋平的急迫,開口補充道。
“瀧川殿下請講!”雨秋平再次追問道。
“織田家在今川家有沒有內奸,在下不好說。”瀧川一益用右手輕輕敲了敲兩下船幫,“但是今川家,的確在織田家布下了內奸。”
“納尼?”雨秋平驚訝地叫出了聲,他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件事情!
“是那個桶狹間之戰前跑來報信的荒尾善次麼?”雨秋平開口問道,“他可不是我們的內奸啊,是他自己投奔過來的。”
然而,瀧川一益卻沒有再說什麼,似乎在示意雨秋平不要再問下去,後麵的事情他沒資格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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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說…瀧川一益口中,今川家在織田家布下的內奸,就是毛利新助和服部小平太嗎?
毛利新助…服部小平太…前世曆史上在桶狹間討取了今川義元的織田家武士。雨秋平還專門派人調查過他們,可是發現他們在桶狹間之戰後就再無任何出彩表現,泯然眾人。
雨秋平一直很好奇,為什麼在這一世,他們兩個同樣能夠討取今川義元。明明像他們這樣的小兵在織田家裡多如牛毛,怎麼可能在不同的時空、不同的地點,都輪到了剛好是他們兩個人討取今川義元呢?難道命運和曆史真的在冥冥之中進行收束嗎?
雨秋平也很好奇,為什麼在前世也好、這一世也好,立下大功的毛利新助和服部小平太都沒有得到織田家的重用,反倒是默默無聞呢…
現在一切都可以解釋了,不是什麼宿命、命運,也不是什麼曆史的收束和偶然——這就是必然,因為他們兩個是今川家安插在織田家的內奸,是他們泄露了今川義元的行蹤。也正因為他們是不可靠的雙麵間諜,不知為何忽然投誠,因此織田信長和林秀貞也無法信任他們,隻是給了他們一些閒差而不會委以重任。
為什麼兩個今川家安插在織田家的內奸會忽然倒戈?為什麼他們兩個那麼底層的臥底居然能夠知曉今川義元行蹤這種最高級彆的機密?是誰告訴他們的?又是誰指示他們投誠的?還是他們兩個自己忽然投誠的?
雨秋平把疑惑和驚恐的目光投向林秀貞,後者卻隻是搖頭——他也不知道這裡麵的原委。
“恐怕隻有今川治部才知道吧。”林秀貞又喃喃地重複了一遍剛才說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