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秋殤的臉色驟然黯了下來,嘴角抽搐了一下。他長大這麼大了,不是不明白自己的殘缺。可是父母和周圍同伴的安慰與關懷,一直讓他覺得沒有右手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弟弟也一直平等待他,讓他頗為感動。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公眾場合,赤裸裸地被彆人揭開了短處——那一聲聲“殘廢”,多麼淒厲,令人難以入耳。
就在這時,一聲憤怒的大吼聲,在他耳畔響起。聲音大到瞬間蓋過了那些大孩子的嘲笑聲,大到音調都變了,以至於雨秋殤第一時間居然沒有聽出這是他弟弟的聲音。
“你罵誰是殘廢!”
雨秋佑徹底暴怒了,雙手握拳,憤怒地對著柴田三左衛門咆哮道。
“罵誰?”柴田三左衛門被這樣吼了一聲,也是火冒三丈,惡狠狠地指著雨秋佑背後的雨秋殤道“就是罵這個殘廢!”
雨秋佑低下頭沉默了一秒,臉色陰沉地可怕,渾身上下都氣得在發抖。
緊接著,他揚起頭,對著柴田三左衛門厲聲大吼道
“我不準你這麼說我哥哥!”
·
雨秋佑的大吼聲後,整個街道全部愣住了。織田家的忍者和旗本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擁立的家督繼承人對著自己咆哮,一個個都是麵麵相覷,將目光投向了幾個地位比較高的忍者和旗本。
“雨秋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一路護送雨秋佑而來的旗本隊長此刻不滿地指著雨秋佑喊道,“您是要違抗主公的命令嗎?還是要背叛主公?”
“我是雨秋家的次子,憑什麼要聽你們織田家的命令?”雨秋佑大吼了一聲,隨後把兄長護在身後,擺出了戰鬥的姿勢,“來啊!”
“你這廝…仗著自己是主公的女婿無法無天了是吧?你以為…”旗本隊長氣得七竅生煙,也是抽刀在手。
“喂…等等…等一下…”還沒等旗本隊長罵完,他身邊跟著的一個精英上忍卻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
“怎麼了?”旗本隊長一臉莫名其妙地轉過身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整條街道上的人,就隻剩我們織田家的了啊…”那個忍者難以置信地道,仿佛已經預料到了災難的降臨,“所有人都在看那兩人決鬥,誰有注意到鴉的忍者們都跑哪裡去了嗎…”
話音未落,隻聽槍聲四起。大批大批的鴉的忍者端著鐵炮,射擊那些街道上紮堆站在一起、毫無防備的織田家內線、忍者和旗本。織田家的人成片成片割麥子一般地被打倒在地,血水瞬間染紅了街道。這些精英的忍者和內線,明明在潛伏作戰和黑夜裡有著令天下恐懼的能力,此刻卻毫無抵抗能力地被毫無意義地屠殺。反應過來的織田軍想要逃走,可是迎頭卻撞上了從南城城門呼嘯殺來的涅槃備士兵。他們這時才發現,南城城門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將涅槃備放了進來,卻把小豪族的部隊全部隔在城外。
與此同時,本丸內真田昌幸的府邸內,原本前來傳令的鴉的忍者卻忽然暴起發難,當著一眾猝不及防的軍情司忍者的麵,把苦無架在了真田昌幸的脖子上。
“真田大人,得罪了。”鴉的忍者壓低聲音道,“請您立刻下令軍情司反正吧,擁護大公子,協助我們一起扣押所有堺町商人眾和小豪族們。”
真田昌幸見狀著實吃了一驚,可是沒過多久就反應過來。他無可奈何地連連搖頭,隨後苦笑道,“我算是懂了啊…隻是天野大人啊,乾嘛把這苦差事交給我呢?”
·
不久後,堺町商人眾聚集的三之丸屋敷內。堺町的商人們聽到了南城四起的槍聲,剛想派人去問怎麼了,就發現大隊鴉的忍者已經不請自來。然而這些忍者完全沒了之前對商人們畢恭畢敬的態度,不由分說地就衝了上來,毫不留情地將商人們和他們的親信全部摁倒在地。
“你們在搞什麼!”領頭的末吉孫四郎被摁在地上吃了滿口的灰,忍不住惱羞成怒地罵道,“我們是天野大人請來的援軍!你們這些小嘍囉憑什麼這麼無禮?信不信我告到天野大人和二公子那裡,把你們全部滿門抄斬!”
“隨你。”鴉的上忍連搭理末吉孫四郎的意思都沒,隨口嘟囔了一句,就用繩子把他的手狠狠地反剪在了背上。
“天野景德是要抓我們嗎?”橘屋又三郎也終於反應了過來,不斷掙紮著大呼小叫道,“你們有沒有搞錯?我們都是和織田右大將有交情的啊!你敢抓我們,就是在的罪織田右大將!你們活膩了嗎?”
“膩了。”那個上忍依舊隨口應了一句,隨後便壓著罵不絕口的商人們往四之丸走去。剛巧在一個街口,商人眾們看到了同樣被繩子綁成一串,灰頭土臉地被押著走的小豪族大名們。
“田中大人,中島大人,佐藤大人,小野大人…”橘屋又三郎目瞪口呆地看著各地支持回歸祖製的小豪族大名們被一網打儘,一時間連步子都邁不利索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
“殿下,二公子,夫人,大人,受驚了,請往這邊來。”天野景德不知何時策馬出現,帶著一眾忍者把也懵了的雨秋殤等人從混亂的現場領走,來到了四之丸的一處廠房內。打開廠門後,所有人驚訝地發現地上無精打采地坐著成片成片被捆著的人。織田家十幾年來潛伏進雨秋家領內、行政係統裡和楓葉山城裡的高級忍者、聯絡內線全部被捆成了粽子塞在一起,連帶被捆著的還有進城的堺町商人眾、以及小豪族大名和他們的親信們。全副武裝的鴉的忍者在周圍不斷巡視,以防有人脫逃。而真田昌幸則尷尬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兩旁也有兩個鴉的忍者在監管。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天野大人?這一切難道都是您的陷阱嗎?您一直都是站在我這一邊的嗎?”雨秋殤不知所措地望著天野景德,雨秋佑同樣是滿臉驚訝。
“在下在府邸裡留好了書信,詳細的內容殿下和二公子去那裡看就知道了。”天野景德簡單地囑咐了幾句,就準備轉身離開。
“天野大人急著要去哪裡?書信又是…”雨秋殤完全跟不上天野景德的思路。
“我要去看你的那位老師,他的身體不知道還能挺多久了,耽誤不起。”天野景德又是簡短地回答道,可是卻又突然想起來了什麼一樣,轉過頭又看向了雨秋殤。
“雖然真田大人是出於保全真田家的目的才站在在下這邊的,但是有了背叛的前科,無論如何也不能在留在軍情司這樣敏感的崗位上了。”天野景德沒有理會真田昌幸被擺了一道後那尷尬的笑容和真田兄弟擔憂的眼神,而是直接對雨秋殤道,“建議你把軍情司司長的位置轉交給儘忠職守的宇智波大人。真田大人的才華也不能浪費,而且他並非真心與殿下您為敵。在下建議,可以讓真田大人接替已故的福澤諭楠擔任參謀長。”
“另外,在下之後,鴉的位置也會空缺出來。殿下你需要一個完完全全忠誠於您,又甘願墮落於最深的黑暗裡守護雨秋家的接班人。”
“天野大人…為什麼要離開鴉?雨秋家又哪裡有這樣的人選?”雨秋殤被天野景德快節奏的對話弄蒙了,隻是怔怔地追問道。
天野景德似乎沒有回答雨秋殤第一個問題的意思,但是卻用目光示意了第二個問題的答案。他看向了雨秋佑,後者也回望著天野景德。
“這是之後你們兄弟之間自己的事情了,請恕在下先告辭了。您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恢複全城的秩序,請不要浪費時間阻攔在下。至於這次動亂造成的一切傷亡和損失,在下都會負起責任來承擔的,還請放心。”天野景德最後鄭重地向雨秋殤行了一禮後,就翩然離去,策馬直奔東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