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鬆所說的“南方”,無疑就是指東南水係之間,正因為如此,餘慈才感到奇怪。
要知道,修行界之廣大,實在超乎常人的想象。舉個例子,餘慈叛出雙仙教,在外流浪十二年,行路不可謂不遠,但實際上,他還是一直在斷界山脈附近打轉;而對絕壁城的居民來說,一座城市及其周邊區域,幾乎就是他們心目中天地的全貌了。
按照徐鬆的說法,要把小九送到南方療養,想法是不錯,可是從絕壁城到那邊,路程可不是用千裡、萬裡來算的,起碼也是百萬裡以上的長途跋涉,路上說不定要走一年半載,至於麼?
在這時候讓小九離開絕壁城,是不是有彆的打算?
對此,徐鬆倒是又解釋了些“天裂穀妖魔動亂,雖是有離塵宗、落日宗的仙長一手壓製下去,可是終究還有漏網之魚。近日絕壁城也屢受其擾,不少人遇了毒手。門主應是考慮到這點,便趁著‘移山雲舟’東歸返程之時,讓家眷暫去南方避下風險。”
餘慈“哦”了一聲,是移山雲舟嗎?
他以前從葉途那裡聽到過,似乎這“移山雲舟”是一件了不起的法寶,屬於東南某個大商家,體積有如山嶽,卻可以在雲霄中高速飛行,其上可搭載超過萬人,由東到西,再由西到東,半年一次往返,為不具備長途飛行能力的修士服務。
葉途就是坐著這個,從遙遠的東海邊上,飛到天裂穀來的。
隻是,這理由仍不充分。
餘慈想了想,突然問道“白日府近日如何?”
徐鬆卻是對他豎起了大拇指“要說白日府,就不能不佩服餘先生的能耐了。白日府十二名管事,被先生殺了三個;五十名府中親衛,幾乎給滅掉了一半兒。這可都是他們府中最精銳的戰力,雖說金煥死要麵子,對這些諱莫如深,可這種事兒,又哪能瞞得住,眼下絕壁城裡,誰不知道先生的威名?又有誰不知道白日府麵子裡外丟儘?”
這個萬靈門的臥底雖是其貌不揚,可拍起馬屁來卻是一套接著一套,尤其是滿臉讚佩,真摯無比“要說最讓人的佩服的,還是先生以通神修為,竟然能從屠獨手下從容脫身,反到是那老怪物,因為遭遇妖魔寒潮,受傷不輕,回府後,便閉關修養,傳說十年八載都未必養得回來,先生……”
“回府?閉關?”
餘慈舉手打斷了他的話,微微前傾身子,盯著徐鬆,緩緩地道“你說,屠獨回府了?”
徐鬆愕然,但這種情況下,他隻能點頭。
餘慈沉默半晌,等再開口時,隻道“徐師兄還有什麼事麼?”
徐鬆這次來,其實就是按照門中指示,探一探態度,拉一拉交情,此時又怎會不識趣,忙行禮告辭,至此連椅子都沒坐,一口茶水未喝。
看著徐鬆走出院子,餘慈沉吟半晌,取出了照神銅鑒,同時開啟照神圖。
止心觀、乃至道觀所在的整個小山,都在照神圖的籠罩之下。內裡樓宇大殿、宅室園林中人影來去,儘入其掌握,不過,餘慈的心思不在這裡。
他盯著照神圖,腦中想的卻是離開天裂穀的前夜,圖景中那片瞬間擴展,吞噬一切的暗影,還有那支離破碎的日魂幡。
“這局麵,怎麼讓人越來越看不懂了?”
餘慈坐在正廳主位上,照神圖外環繞青光雲霧,內裡光影無聲穿梭運行,廳內一片寂靜。
良久,餘慈忽然失笑“人的好奇心果然要不得,明明已經要爬到高山上去,一個消息,就能再返回來。非要鑽到‘巨人’腳底下去尋死麼?”
想通了這一節,餘慈搖搖頭,閉上眼睛,慢慢地沉澱心思。不知過了多久,當廳內光線都有些變暗的時候,他睜開眼,剛剛獲得的諸多信息都沉入心湖底部,與那些同類的事情堆在一起,再無反應。
餘慈重新進入了他已經習慣的狀態和節奏裡,之間的轉換如此輕鬆,不得不說,這是十天來時刻不停的心境沉澱所起的作用。
思維徹底轉換之後,他把心念嵌入照神圖中。按著心中印象,按圖索驥,很快便找到了幾個關鍵的節點。
他還是對前麵的“同心圓”現象更感興趣些。
最初感應到徐鬆的位置應該還是在道觀中院;其後分辨出他的氣味兒,則是西院的入口附近;至於等聽到腳步聲,便已經是他居住的院落外了。
後麵的節點好說,畢竟他嗅覺敏銳,異於常人。但第一個節點未免就有些驚人了,照神圖上顯示得非常清楚,那可是在兩裡之外,隔著一個偌大的園子,幾幢院落,任他六識如何敏銳,也不可能探知到那裡的情況。
“這就是神魂感應。”
神魂之奧妙,果然是不可思議。這是他進入通神境界以來,前所未有的體驗。
餘慈以前一直以照神圖映照周邊,無論是範圍還是清晰程度,都遠遠超過這次感應。可是,相比之下,神魂感應卻有一種難言的玄妙。
這時候,他想到那天然與“同心圓理論”相對應的的心象變化,還有那“微光”映照“湖水”的循環,這是感應,但又不純粹是感應,而是帶著一種充實自我、精進修行的妙處。
果然,照神圖雖好,神魂感應卻也不能偏廢。這一點,餘慈是記著了。
餘慈正想嘗試著再進入一回神魂感應的狀態,院落外又有人敲門,隻是這回,卻是熟人了。
寶光和慣了,敲門之後,直接推門進來,見他站在院子裡,喜道
“餘師兄,好機緣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