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收下,朱老先生微微一笑“這珠串沒有什麼名字,隻能說是一件信物吧。你可不要抱什麼期待。現在也不妨對你說,其實一開始,我讓你參加含章法會,是沒安好心……”
聞言,餘慈的注意力稍稍轉過來一些。
此時,二人已經到了靈霄閣某層的平台上,看夕陽沉下。
“當年上清宗遭遇魔劫,一夜毀喪,宗門修士大多隕落。但總還有一些人像我一般,幸存下來。前段時間,我聽說北荒到斷界山脈這段地界,有故人活動,便想著讓你在含章法會那個環境中,用我上清宗的法門,還有這珠串露露臉,看能否引出幾位故舊,當然,要是惹出了魔崽子,你怕是有性命之憂。那時我瞞著你,這裡我要道歉。”
說著,他深深彎腰。
餘慈扶住了他,臉上卻是苦笑。這些前輩高人,一個個心思淵深,如何能猜度得來,不過就算朱老先生此時主動坦白,若讓他心中全無芥蒂,也不可能——還不如一直瞞著呢。
誰知接下來他就聽到“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
餘慈心頭就是一顫,他現在真的聽不得這個“死”字!他抬頭去看,朱老先生麵色平淡“我當初托庇於離塵宗,便是苟延殘喘,活到如今,已經大出意料,而且……”
他突地笑起來“而且我不像你那位於觀主,一肚子不合時宜的情思愁腸,可是現實得很哪。不到非死不可的時候,總要再掙上兩下的。所以一時半會兒,仍死不掉!”
餘慈可一點兒不覺得好笑。
老人態度依從容“有點兒感慨是不是?其實這也正常,有一點你要記著了,對修道人而言,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天地劫數,不是人心波瀾,而是時間。萬事皆可逆,惟有時光如水,永不回頭。修行人敢戰天地、戰強敵、唯在時間麵前,不值一提。也隻有長生久視,才勉強有抵擋之力,但事實上,就算長生之輩,也要常籲一聲‘時不我待’,敢不畏乎?”
餘慈還在咀嚼他話中涵義,朱老先生已經掀開了謎底
“在你們這裡呆了這麼久,總還是記住了一些事。記得那時候,於舟已經是還丹上階修為,在天裂穀之役大放異彩,在宗門還算有些地位,至於何清,不過剛剛結丹,且還根基不穩,要靠駐顏丹方能保住肉身活力……”
“何以至此?”餘慈可沒從魯德那邊聽過這一節。
朱老先生回應道“此即時間之限!他們拜入山門太晚,之前蹉跎多年,方才如願,早已錯失了修行的最佳時段,培元築基就花了常人十倍功夫。天資再高,時間卻是不等人的!於舟還好,天分才情是世間一等一的,算得從容,何清就差了一截……”
所以她就“另辟蹊徑”?
看他表情,朱老先生點頭道“看樣子,你有大概的了解,但不是真正明白,若非如此,你何必再來查那什麼‘氣海翻波死如箭’?
“方回與何清都是偏執之輩,卻也都是我所說的‘大毅力、大勇氣’之人,頗是不俗,你沒必要把他們想得太低。”
這回,餘慈沉默片刻,卻是咧嘴笑了起來“先生,弟子都明白的。”
朱老先生也看他好一會兒,忽地輕拍腦袋“老了,竟然忘了給你說珠串上的機關。”
剛剛交給餘慈的珠串有十九顆珠子,但事實上,原來隻有十八顆,這第十九顆珠子,其實是剛剛綴上去的。就是一個玉簡作用,裡麵封存的,正是“天垣本命金符”的修煉法門。
以餘慈如今的進度、玄元根本氣法的神妙、再有這顆珠子做參考,老人估計,餘慈可在三十到五十年內,本命金符大成,也就相當於還丹上階的水準。
“七十而還丹大成,也是相當不錯的成就了。”老人似乎是心滿意足,“難得有你這樣一個傳法人,有你在,我雖去無憾!”
這是相當重的褒揚了,餘慈麵皮則一記,覺得老人話中有話。此時外麵天色黯沉下去,他深吸口氣,向朱老先生告辭。
走出靈霄閣,餘慈回眸,高處平台上,朱老先生的身影仍在。他向那邊行了一禮,劃空南去,那裡正是摘星樓的方向
眼看快到擎天山柱那邊,斜刺裡一道劍光射來。餘慈扭頭,見來人女冠裝束,清麗絕倫,正是夢微。
“師弟往何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