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魔劫,均分內外,其中普遍以內魔最為厲害,一切外魔,都要通過內魔發動。內魔隨心而化,往往是窺準了人之身心最虛弱處,滋生魔頭,令人欲拒無力。
可問題是,眼下鬼厭衝關,餘慈隻占了一個核心念頭,其餘都還深留著鬼厭烙印,內魔發動,看似全麵侵襲,聲勢驚人,但因二者性情差彆實在太大,對掌控權柄的餘慈來說,根本是隔靴搔癢,抓不住重點。
若隻是這樣也就罷了,魔劫自有追溯本源之能,早晚能變化出針對餘慈的魔頭,可在變化的間隙,已足夠餘慈做很多事了。
比如,造一個天魔殿。
餘慈在蟬蛻中的十四年時光,有十一年與玄武、羽化兩種真意同寂,看似無所思無所想、無所掛礙處,實則是他形神適應、歸化於超絕高妙之層次的過程。
在此期間,他在無意識的狀態下一點點補完、淬煉根基,緊接著就墜入“永淪”,在空寂虛無中“坐監”。那般世界,連思維念頭都要凍結,餘慈要活命,就要在微中見大、在靜中見動,感應捕捉來自真界和承啟天的微緲元氣,在僵冷的思維中,一點點兒扣挖屬於他的印記和記憶,這才不致於一睡不起。
這是一個艱難的過程,但也格外鍛煉人。三年時間下來,彆的不說,在“入微”一項上,餘慈已是爐火純青,種種微妙玄通之法,操控起來都不在話下。其中猶以他前麵三十年,所修煉、見識的法門,最是熟稔。
因為這些法門,都是他從記憶深處,一點點地挖出來,在空寂虛無的壓抑中,為求一點兒樂子,掰開了、揉碎了,細細體悟。數年下來,以前修行時留下的諸般疑難,逐一解開,就是天魔殿這種,隻用過一回、看過一遍的手段,也不例外。
當萬千天魔眷屬,引來私心雜欲,諸般濁流之際,餘慈頭一個想到的,就是此法,當然,還有承啟天成就那幾日,他得來的寶貴經驗。
以入微入化之能,驅動天魔殿法門,梳理六欲濁流,正得其所哉,萬千天魔眷屬,種種邪欲妄想,被他分門彆類,安排得條通理順,就算是生生滅滅,多有變化,也儘都無妨。
此時,說是天魔殿都有點兒抱屈了,倒更像當年柳觀所製的“方寸魔國”,隻不過沒有那等超拔之力而已。
等到天地法則意誌識破這鬼厭的“迷惑”,再行變化之時,魔國已然初成。這就像是一個緩衝帶、一個堤壩,魔劫再強,穿過魔國之時,由萬千天魔眷屬分化承接,過後也是強弩之末,自然難掀風浪。
六欲天魔所遇魔劫,第一是萬千天魔眷屬雜念濁心乾擾;第二是內魔隨心滋生;此時前兩關已輕輕巧巧地破除,第三關就輪到域外天魔,能以外魔之力,無中生有,造出內魔來。
可惜,南國碧落天域極高,域外距地麵高達十餘萬裡,天魔哪能來這麼快?至此魔劫已然斷檔,等於是給破掉了。
天地法則意誌見機,當即轉變形式,降下雷火。此時鬼厭身影竟是維持不住虛無之體,慢慢現形。這是雷劫造成的全麵壓製的後果,也證明鬼厭至今還是有形之身,不以其化煙化氣而脫出桎梏。
“不可再失良機。”
玄昊上師中人沒當成,卻有越挫越勇的勁頭兒,他身後五行真光形成一片瑰麗的光輪,便待發動,可這時,他終於是看清了鬼厭的臉,便呆了一呆
“是他?”
由於先入為主的想法,玄昊上師一直沒有將眼前的六欲天魔和前夜擊殺的魔門修士聯係起來,他甚至不知道鬼厭的名頭。正因為不知道,他一下子就想多了“此人死而複生,修為也是高低不同,難道江上交戰隻是做戲,那破迷丹精是個幌子,專門引誘諸方勢力上鉤?”
念頭一起,他心裡便是發寒,根本無心戀戰。這裡的氣機變化,當然瞞不過人,後方黑蛟真人和盛桐兩個,都留了一份兒心思,更談不上配合。
這個時機,又給放過了。
上空彭索眼力高明,卻沒有讀心之術,對玄昊上師三人莫名其妙的舉動,十分無奈。正想著是不是再做溝通,卻見天上雷火突然猛放一輪,化為一十二個連鎖電鏈,交織成網,壓了下來。
“玄清十二仙真雷網!”
先辨認出根腳,彭索既而猛醒“這不是雷劫之法度,有人……”
也說不清是念頭快還是電光快,那鬼厭倏地一聲厲嘯,竟是硬生生受了這一輪雷擊,直炸得碧火亂飛,煙氣層染。他身形受到雷劫壓製,變化艱難,看上去十分狼狽,但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腦後突然分化出一道幽光,往上空雷雲而去。
初時幽光隻若遊絲一縷,但乍接雲層,便猛然擴張,擴散成一個大扇麵,所照之處,烏黑雷雲,竟變得半透明,仍在孕育的劫雷走向清晰可見,更古怪是有一個人影,顯化其中,並吃這幽光照個正著,竟是招架不住,一頭栽了下來。
彭索利眼看個分明,也見那人麵目,當下就是一聲“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