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鏡!
無儘虛空翻疊而去,雲遊風動,仿佛當年成道長生,逸興思飛之時。
那時,他還有一些豪氣,一些雅氣,每每在擊殺強敵之後,神遊萬裡,遍覽此界,觀其盛景,通其微妙。
隻是,隨著年歲增長,劫數臨頭,他早已把那些閒情丟到記憶的角落裡,甚至已經毀滅在雷光電火之下。
不想今日,卻又重現。
這……不對!
血府老祖猛打個激靈,終於是反應過來怎地不知不覺,入了幻境?
他大劫之下,僥幸逃生,然而心防脆弱,是修行以來的最低穀,最擔不得這些幻境魔劫,當即就是心神擺蕩,懼意橫生。
可眼前景致,便如一個醒不過來的沉夢,縱然心焦氣躁,偏偏掙紮難出。他就“看見”,洗玉湖上,水波瀲灩,又見古樹水道,曲折無儘,心神如乘舟楫,浮遊其間,所指所向,卻非他所能控製。
血府老祖也是見多識廣之人,他知道,除非是羅刹鬼王親自出手,否則萬不可能將真幻神通相隔數百萬裡,作用到他頭上。
也就是說,眼前湖波水道,不是什麼憑空捏造的景致,而是確有其境,隻不過讓對麵從實景中截取,巧妙拚接,擬化成他本人的視角,逐一鋪展開來。由此形成錯覺,如同身臨其境。
以真致幻,化腐朽為神奇,正如此類。
血府老祖很想閉眼不看,可隻要赤霄咒殺印仍在,那邊就能夠持續不斷地將諸般影像傳遞過來,構成這迷離幻境。
當然,他也可以主動解脫……可氣機逆衝變動之下,他已經瀕臨崩潰的形神,是否還有承載的能力,尚未可知。
優柔寡斷,也是意誌受損的表現。
便在血府老祖糾結之時,眼前水道驟然開闊,一方池水鋪開,似為種蓮之所,然而其上,殘荷飄水,枯葉凋落,幾近朽壞,而池岸對麵,則是斷壁殘垣,繁華銷儘,觀之便有孤寂之感,悲涼之意,沁出心尖。
血府老祖先是愣怔片刻,既而忍不住怒氣上頭。
豎子,這是在嘲弄我嗎?
前後景致的安排布置,處處都有深意在,尤其此情此景,垂暮朽亡之意,彌漫其間,豈不正是暗指他遭逢大劫,隨時可能斃命?
心頭像是有一把火在燒。
血府老祖本不至於如此急躁,但遭逢大劫之後,雖是僥幸不死,可形神重創,半入魔境,便如枯草潑油,往往一念生如火星,點了就著,立成燎原之勢。
幸好,前段時間他接下這筆生意的時候,對麵預付了一件鎮壓心魔的寶貝,此時就嵌在他胸口上,與他血脈相通,一身氣血都流經於此。此時感應到他心魔作,當下就放出層層涼意,安撫心境。
借此寶物,血府老祖勉強把心魔壓製,努力動起腦筋,考慮如何從目前的困局中解脫。
可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眼前蓮花池轟然動蕩,有一道無形的邊界,將池水分成兩邊。
既曰“無形”,何來邊界?
實是池中殘荷頃刻之時,盛衰開敗,迥然相異。
從血府老祖的視角看,在他左手邊,依舊是殘花敗葉,淒冷零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