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上麵,符陣很是管用,散形複聚,大局傾壓,比單個符籙要有更多變化,也要靈活得多。
而落到當前的局麵上,楚原湘雖對符法也是個半吊子,可也看出來,像餘慈和廣微真人這樣,撇開正常的棋枰不用,各自集氣凝意,劃線成局,氣機交纏,妥協成界域之所在,天然就有乾擾衝撞之虞。
在此情形下,還要排布竅眼,打開局麵,難度提升何止十倍?
所以,楚原湘是真想知道,餘慈主動挑選“星羅法”,又是刻意搞出這種局麵,究竟是想怎麼個玩兒法!
此時,餘慈再向廣微散人拱手“晚輩棋力孱弱,懇請先行。”
廣微真人聽他自承棋力不行,也是莞爾,微微頷首。
餘慈心中回憶當年辛乙與湛水澄的棋盤格局,依慣例,在對角星位先後落了兩子,凝氣如實質,色澤明亮潔白,真如白子一般,落在虛空棋盤上,甚至“得”然有聲。
與之同時,雲天生變。
天上雲層,本已經被前番五輪鬥符,折騰得支離破碎,此刻更仿佛遭一道開天之劍劈下,霎時分流兩邊,在晴空中,留下了一道筆直的裂痕。
這一手出來,述玄樓內外,便有多人讚歎。
晴空裂痕,看似是發力劈開,其實並非如此。
實是餘慈在落子之時,貫穿竅眼,使之互通,這道裂痕,其實也就是氣機勾連的痕跡。
也就是說,這道裂痕,是純以虛緲的氣機引動天地元氣共鳴,自然劃分而成,比之強行劈開,難度不可同日而語。
此時,廣微真人沉吟不決。
在餘慈落第一子的時候,廣微真人隻略有些疑惑,而緊接著第二子,他已經麵色生變。
此時雖然恢複了平靜,卻隻有指尖微光閃爍,凝成黑子後,遲遲不出。
各方修士都是奇怪,這種放在對角星位的座子,隻是例行規矩,何至於此?
難道餘慈剛剛強勢的開局,還有什麼彆的學問?
便在水天之間,一眾修士胡思亂想之時,廣微真人終於落子。
虛空中錚然鳴響,如雙劍交擊,又一道裂痕橫架,恰與餘慈所劃的垂直相交,白雲碎片,再次遭劫,被明明確確地劃分了四個區域,交錯的裂痕就是邊界,不管高空風力如何強勁,都難逾雷池一步。
這一手,雖無新意,卻也不比餘慈遜色。
座子落下,才是真正開局。
餘慈信手落子,二人依序而為,轉眼就是手過去。
一見之下,不知有多少人暗叫臭手!
就算“星羅法”不是真正下棋,可餘慈的落子,當真是沒有任何章法,湖上有大把人懷有自信,能殺得他七零八落。
然而,架不住餘慈符法造詣太強,天人交感之下,每落一子,都似在碧霄之間開了一處孔眼兒,前後氣機連貫,雲氣受其梳理、貫通,漸有奇形。
而棋盤之上,也漸漸好看起來。
這份“好看”,不是指棋局本身,而是黑白棋子,落在虛空棋盤中,星星點點,讓人目眩神迷。
餘慈神色平淡,可他手下的白子,卻是光芒衝霄;
廣微真人眉間赤霞翻騰,但他所放的黑子,個個幽沉內斂。
讓人看不明白,究竟哪個是攻,哪個是防?
出現這種情況,也是因為高空雲氣雖是輾轉化形,輪廓漸明,可不知為什麼,醞釀的時間太長,最關鍵的符形遲遲不出,且兩邊都是如此。
難道雙方竅眼乾擾得太厲害?
林雙木看得頭暈眼花,又覺得心神疲憊,不自覺打了個嗬欠,忙捂住嘴巴。
可他身邊的吳景,則是呆呆看著水鏡之上,轉接過來的影像,癡癡呆呆,完全進入了狀態。
兩人的表現,可以說是洗玉湖上涇渭分明的形勢之代表。
所謂的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鬨。
不精通此道的,隻能看符形相鬥,遲遲不出,惹得人好生焦躁。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精通符法的內行人,一個個看得如癡如醉。
這也讓洗玉湖上,進入到了一個非常詭異的狀態中。
懂的、不懂的,兩邊人互相影響、乾擾,甚至還引起了一些衝突,但最終還是對於玄奧未知的好奇心占了上風,就算是看不懂的,也是仰頭看個熱鬨,猜度一番。
此時此刻,湖上人頭湧湧,聲音卻比爭奪鐵隕界時低了太多,隻有“嗡嗡”議論聲,仿佛是水波起伏,時高時低。
或許正因為如此,起伏的聲浪無論如何都壓不過虛空棋枰上的落子脆音。
“得”、“得”聲響,一聲聲仿佛叩擊在人們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