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慈徑直走到樹下,雲樓樹枝葉泠泠作響,其上真文道韻分明化為一層氤氳紫氣,又如瓔珞般垂落,如傘如蓋。
他伸出手,拂過垂落的紫氣,樹冠之上,竟是自然延伸出一根枝條,探入他掌心。方一接觸,餘慈眼前就是虛空移換,被雲樓樹從承啟天扯到一個雲山疊嶂,橫無際涯的虛空世界中。
颯颯風響,仙鶴振翅飛過,白羽飄落,虛化無影。極目遠眺,仙宮樓閣,錯落雲間,中央道宮,巍峨莊嚴,正有道韻磬音縹緲來去。這是虛幻,是萬古雲霄化出的道境。
但是其中的精粹靈氣又是實實在在的,因為其實在,在道境法度的運化之下,那隻仙鶴,更遙遠處往來聚散的仙真,又一個個活靈活現,有的甚至在雲間投來視線,或者乾脆遙施道禮,長笑相招。
這就是道境,這也是太霄神庭。
餘慈微微一笑,也騰雲而起,投向遠方道宮所在。
路上,雲氣忽散,顯露出幽蕊的人影,但她顯然不如那些“仙真”一般逍遙,而是全神貫注,在虛空中調理氣脈,維持出入平衡,就是餘慈經過,也隻是微微點頭而已。
不止幽蕊,慕容輕煙,夏夫人,這些巫門中人,都要揮長才,各據方位,在道宮之外的雲氣中,做此職司,現在就是想脫身都不可得。
但若不是她們有這種能耐,太霄神庭也不會允許她們到這處已經非常接近核心區域的奇妙世界中來。
唯一還算悠閒的,隻有薛平治了,餘慈在道宮之外見到她時,胸背上血跡殷然,卻渾然不顧,隻遙望宮中殿閣飛簷,怔怔出神。一應仙真從她身邊經過時,還投來好奇的視線。
餘慈落在她旁邊“平治元君,剛剛多謝了。不知傷勢……”
“不妨事,此處靈氣純粹,氣脈又調理得極好,正是上佳的療傷之地。”
薛平治微微一笑,笑意緲然,有些感慨“這就是上清三十六天……”
餘慈沒必要糾正她話裡不怎麼精確之處,而在某種意義上,她的定義應該更準確。在上清前輩心中,隻有集齊了四方八天、四大帝禦;三清大羅、萬古雲霄的上清體係,才是真正的三十六天。
太霄神庭就是承載這個體係的核心,而如今,已經向他敞開了大門。
周圍仙真對待餘慈的態度,和對待薛平治有極大的不同,都是格外地和善親近,甚至有招呼“道友”的,卻又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餘慈向薛平治點點頭,也向周圍仙真拱手致意,隨後就踏入道宮門樓,一步步走進去。
他不需要登上那萬仙雲集的大殿,雖然此時,道宮內外,幾乎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
行至中庭,已有一道赤金符詔,飄飄落下。
餘慈接在手中,符詔之上,書以神文,視之觸之,便有奇妙的感覺透進來。
那是真實與虛幻完全融合的感覺。
這是一處虛實交錯的妙境,或者說,是夢境。
夢的既是餘慈,也是太霄神庭。兩方的夢境交織,其實就是以玄門“存神”之術,將自蘊的法度交織。在玄門體係的統合下,細微的差異都給彌平,餘慈隻需因勢利導,以最自然的反應進行就好。
手接符詔後,餘慈在恢宏道宮正殿一禮,身畔又有白鶴飛過,上有一位青衣童子,口稱“老爺”,行禮道
“請隨我來。”
餘慈略一點頭,便在這個空當,其身畔又是煙雲繚繞,一架輦車由白虎相牽,至乎身前,正是虎輦玉輿隱輪之車。
其上馭者不是玄黃,也不是棲真,而是兩位神將。一身金甲兜鍪,外罩披風,威武雄壯,卻又恭謹端正。
這又是虛實交錯之景,輦車是真,神將是幻。
然而在此道境之中,又不必分得那麼清楚,若真有哪個幸運又不幸的家夥誤闖進來,衝撞了兩個神將,萬古雲霄並太霄神庭加持之下,打殺也在頃刻之間。
餘慈登車,其中一位神將躬身探臂,向餘慈處請來了符詔,恭恭敬敬持在胸前,站在副禦之位上,另一位神將則做主禦,叱喝一聲,輦車開動,
前方則是白鶴童子相引,一行人在道宮上略一盤旋,便飛馳而去。
餘慈往下看,和薛平治視線交錯,都是一笑,後者輕輕揮手相送。
隨即輦車遠離,飛離道宮後,卻是往下而走,乘風穿透層層雲氣,隱約可見下方另一番山河天地,如臨下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