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鏡!
餘慈仍是目送解良和俞南遠去,與離塵弟子們會合,這才回頭。
作為新晉的大劫法宗師,黑袍顯然對餘慈全然無視他的態度,表現出了強烈的不滿。
其實餘慈真不是故意的,隻不過數十年後重回舊地,得見故人,又見到那株極度詭異的妖樹,種種事項,哪個不比黑袍更為優先?
至於黑袍怎麼想,並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當然,有些事情肯定是回避不了的。
他之所以“到此”,究其根源,大半都是黑袍逼迫離塵弟子所致。
也正是這位,一直在叫囂,要比一比“加持”,偏偏其所修煉的“熔核焦獄功”,即使自我突破,成就焚心真意,在這個領域,也沒有什麼優勢好講。
觀其之前的種種盤算,倒是對上清體係的加持脈絡,表現出乎尋常的興趣。
這不應該是黑袍的思路,而是其背後某個人的想法。
眼下餘慈終於正眼看過去,一看之下,倒有些意料中的意外
“你是……黑袍?”
對餘慈無論如何都稱不上尊重的態度,黑袍的回應就是拔起的焚心真意。
脫胎於“無明魔主”神通的魔意,化為無形之火,在餘慈眼前吞,擇人欲噬。
餘慈搖頭“已死之人,我這麼過來,也是閒的!”
狂妄!
被餘慈接二連三地諷刺,黑袍怒極反笑,熔岩界域中,暗紅的岩漿,不再局限於腳下,直接噴濺而起,交織成一片火海。
四麵八方都是通紅的火幕,熔岩激流彼此撞擊,因為局部溫度的差異,形成明暗不定的紋理。
正是這些“紋理”,構成了特殊的魔紋結構。
重重火幕之後,扭曲的影子掙紮著要衝出來。
那是無天焦獄投影而至的妖魔影像,
由於“熔核焦獄功”的根底,與大梵妖王、無天焦獄本就有著密切的聯係,
當黑袍將熔岩界域打開,並以焚心真意主控中樞之時,無天焦獄的部分威能都可以投射至此。
特彆是現在,天地劇變階段,無天焦獄與真界的虛空屏障已經破碎,引來加持,更加容易。
如果再將威能向上頂,連“無明魔主”的神通法相都可能請過來,短時間內,推至地仙級彆的瞬間殺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不過,黑袍拿出這種手段,並不是單純攻擊餘慈在這邊的法相載體,而是與之前的思路一脈相承,直指餘慈法相當前依托的體係。
也就是要撼動已經在天裂穀附近鋪展開來的上清體係根基。
“五器四神”彙聚而成的神明法相,不管再怎麼玄妙,都在搭建在上清體係之中的,而這個體係,還遠遠不是不可替代的天地法則。
就算是真界天地法則體係,現在還不是麵目全非?
不管黑袍心中怒火如何高漲,他的思路都還是清晰的,最直觀的表現就是
餘慈在熔岩界域內,撐開的區域不斷收縮。
那是體係根基遭到攻伐的直接表現。
可另一方麵,在這熔岩地獄一般的惡劣局麵下,餘慈氣機的升降沉浮,始終都保持著它獨有的韻律。
就在熔岩界域之上,本是被劫雲和穢靈濁海的水光所覆蓋的陰暗天空,先是被肆虐的火海映得血紅,而就在這妖異的色彩之外,又莫名微亮。
沉沉重壓自天而降。
當餘慈法相身外的區域,壓縮到一定程度之後,就再沒有絲毫動搖。
而法相之後,有一道巨大的虛影,仿佛是透過層層水波映射至此,扭曲模糊,將現未現,忽又消失。
餘慈搖搖頭“罷了,這又何苦來由!”
“弄什麼玄虛!”
或許是受焚心真意的影響,黑袍的脾氣持續見漲,如今怒氣熾燃,燒透天靈蓋。
可在他心底深處,卻被餘慈這種莫名其妙的態度,弄得有些虛。
還好,這一切很快就被怒火填滿,焚心真意順勢動,他當真是準備做一個從未有過的嘗試——引來大梵妖王加持。
借那位“無明之火”的威能,燒透餘慈在這邊的體係支撐。
如果順勢燒到他本體處,破壞體係根基,那自然是最好不過。
“你們也真是,動不動就扯上那位……哦,他還真來!”
大梵妖王當然要來。
此時的北荒,本來已經板上釘釘的“無天焦獄與真界對接”之事,因為餘慈、羅刹鬼王、西方佛國的共同作用,硬是被那群大和尚給轟了回去。
如果還要保證在真界的穩固地盤,天裂穀已經是他現階段唯一的選擇。
此時,無天焦獄的洶湧火流,已經撕裂了小半個北荒,灌入天裂穀北端,就此向兩邊蔓延。
一者向北,就著虛空撕裂的餘波,將天裂穀與北海之間的最後一段6地屏障打通。
一者向南,順著天裂穀的“河道”,咆哮前行,意圖與穢靈濁海早早“合流”。
其實就是拓展無天焦獄的地盤。
由於渾蒙太古的存在,血獄鬼府九地三十六層,都是狹長結構,像是頭小身粗的巨蟒,彼此扭曲交纏,又分合不定。
前一個萬年,無天焦獄可以是和離幻天府相接;後一個萬年,就可能是和血精海獄相接;再一個變化,說不定就要和渾蒙太古?它老人家做鄰居了。
這種局麵,一半靠運氣,一半就要靠各家的謀劃。
現在不論是真界,還是血獄鬼府,都麵臨著自有天地以來,前所未有的大變革。
大梵妖王當然要多方籌謀,保證自家的根本之地,在這場“大變革”中,根基穩固,萬世不易。
正因為如此,他需要更早一步了解天裂穀各個區域的情況。
尤其是作為“衝斷真界”的核心地帶,無岸所在的這一片區域,更是重中之重。
所以,黑袍呼喚加持的意念一起,本是坐鎮無天焦獄中樞的大梵妖王,就放下手中“搬遷”事宜,分出一縷心神,帶起煌煌神通,輕而易地跨越了以前仿佛天塹般的兩界屏障,就此降臨。
熔岩界域,刹那轉化魔國。
地表上奔湧的熔岩激流,形成了縱橫交錯的線條,也是塗畫出了“黑魔法壇”的深奧魔紋。
天裂穀東岸這片山區,在魔主的強絕威能之下呻吟顫抖,再沒有一處山體能夠保持穩定。
無數裂隙撕開,直接貫通地底深處,已經躁動不休的火脈。
地火上湧,魔火透空,心火居中,有形無形,交織纏繞。
便在這看不到邊際的火海之中,便有一具法相,伸手“撩開”層疊的火幕,緩緩站起。
不待完全伸直,已是高逾百丈。
此時,解良和俞南已經與一眾離塵弟子會合,由於受到的“加持”還在,特彆是在飛遁之術上的作用,更是揮得淋漓儘致。
一行人氣機互通,無論修為高低,都仿佛是化入了山風裡,身形都變得模糊,如魅影飛魂,短短數息,距離後方的戰場已有數百裡。
也在此刻,後方魔主級彆的威壓碾至,要不是彼此氣機互通,這裡絕大多數人都要栽到山溝裡去!
就在他們身下,山脈扭曲開裂,黑沉沉的縫隙,直透山底,而人們很快就看到,有火紅的光芒,在底層流淌。
如此威煞,又是與黑袍之前的熔岩界域一脈相承,由不得大夥兒不擔心。
很多人就回頭看。
進入他們眼簾的,就是那剛剛“站起來”,正待挺直背脊的魔主法相。
百丈巨軀,又是虛懸空中,當真是如浮空山嶽一般,想不看到都難。
但見其顱若鬼峰,麵色赤紅,呈嗔怒之相,身現八臂,每臂均持法器,形製各異,卻必鑲人麵,呈現忿怒、絕望、追悔之貌,各自眉眼清晰,七竅之中,都有火焰流出。
不慎與之對視,便覺得那火力自眼竅自透進來,這可與前麵餘慈的加持完全是兩碼事。
李佑便是心神動蕩,又為餘慈擔心,又覺得形勢憋屈,翻起許多心中雜念,一時火,脫口罵道
“乾他娘……”
一語出口,腦後便被猛拍一記,打得他直往前栽,他回眸怒視,卻看到解良冷澈的雙眸,刹那間便似有一桶冰水澆下,什麼怒火都給澆得熄了。
旁邊俞南提醒道“這是無明魔主法相,也就是大梵妖王透空化形,你們不要再看,否則引燃了內火心魔,十分麻煩。”
其實他藏在肚子裡沒說的是,要不是淵虛天君早早有了一輪“加持”,現在被引燃內火,勾動心魔的,恐怕已經泛濫成災。
最後的結果,也不可能隻是某人挨一巴掌那麼簡單。
“大梵妖王……無天焦獄之主?”
隨著修為境界提升,見識增長,一眾離塵弟子自然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個概念。看那巍然如山的魔主法相,還有已經完全被熔岩火海吞沒的餘慈,他們怎麼可能不擔心?
隻從眼下所見的情景來看,這完全不對等好吧!
餘慈駐身於火海之中,相較於百丈魔主法相,有如蟲豸。
不過,他倒也無所謂,早年在九宮魔域,千丈級彆的法相他都見過,現在這種程度,還真不算什麼。
更重要的是,黑袍你還沒察覺到嗎?
看那黑袍,正吞吐外界熔岩火力,仿佛極大享受,餘慈心中生出荒謬絕倫的情緒,最終還是搖頭。
隨後,他度動作,拿起太虛寶鑒,對黑袍當頭一照。
這次不再是幻術,也不是最為人所熟悉的隔空鎖定之能,而一種與天垣本命金符完全不相乾的彆樣神通。
這不是太虛寶鑒本來的功能,而是隔空傳導,再由此鏡激出來。
心內虛空中,一輪明月朗照,周行諸天。
那是照神銅鑒。
原本的照神銅鑒,有一個很重要的功能,就是“化人心為我心”,使馭鏡者切入被魔種寄生的目標心神深層,由內而外,觀察體悟。
這也是神主之道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