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與“七祭五柱”體係相關,毫無疑問,必然是有“黃泉夫人”的烙印在裡麵,此時羅刹鬼王的作為,其目的不正是昭然若揭?
餘慈也是驟然醒悟,黃泉夫人,那個天字第一號寄生蟲,也許就從來就有想過獨當一麵,七祭五柱什麼的,隻是噱頭,或者就是像之前餘慈的生死法則平台一般,是子體係,或影體係,本來目的就是滲入到更成熟的體係之中。
而且,還不是一個,兩邊、多邊都要占!
餘慈不知道那邊的黃泉夫人烙印,又會用什麼方式滲透進去。
可想想也知道,八景三十六天這處核心所在,雖仿於佛門,嚴密性上也許還好,可外圍的玄門體係,暫時還是搭建在真界天地法則體係的基礎上,拆分還沒成功。
對於黃泉夫人來講,可以說是處處漏洞,完全不設防,說不定就更能夠通過哪條法則脈絡,滲透到三十六天裡去。
如此一來,等於是與八景、上清這兩個真界目前最強勢、廣泛的體係,都掛上了勾,日後豈不是大有作為?
而且,餘慈看這局勢演化,還有更現實的一點……
這個粉碎的模具,可不是當初羅刹鬼王分身隨手凝就的虛幻之物,而是規規矩矩煉製的法器,在“七祭五柱”體係中,應該是有相當的分量。
八景宮對羅刹鬼王的反製,形成的怒潮般的衝擊力,也因此順勢就貫入了“七祭五柱”的體係中。
這就是兩個體係的碰撞,在純粹法理的層麵,和真界與血獄鬼府的碰撞,完全同級,沒有差彆!
其衝擊力可想而知。
但這又是一個完全不對等的碰撞。
八景宮三十六天早已成熟,家大業大,氣象雄渾,自然不懼,可是“七祭五柱”這邊,就不可能這麼穩定了。
事實上,這個成型不久的體係,因為這一輪衝擊,差點兒就此崩潰掉,且是劇烈震蕩,無休無止。
麻煩了……
這下不但是餘慈,就是蕭聖人等,也是明白了羅刹鬼王的盤算。
現在最需要、正拿這個體係做文章的是誰?
不是滿不在乎的羅刹鬼王,更不是滲透多方的黃泉夫人,而是正拿七祭五柱體係中的燭龍王一脈,做“靈變之法”試驗的造化劍仙!
八景三十六天的澎湃偉力,碾過虛空,影響了體係中封召的五位所謂“神明”,自然也要攻向燭龍王。
無庸諱言,剛剛移質換性,還在適應“靈變之法”的燭龍王,也是五尊“神明”中,最弱的一環。
這樣的衝擊驟然而至,後果簡直就是災難性的。
湖底妖國之中,燭龍王的身軀發出“嘎吱嘎吱”的異響,這一瞬間,其千丈長軀就像是被硬塞進了巨量的空氣,整個地膨脹起來,似乎一刻就要給充爆掉。
此時,造化劍仙正在燭龍王頭頂,沉吟“靈變”細節,反應最是迅速,先是意圖抵禦,但這種體係上的衝擊,發端無由,難尋路徑,就是抵擋,效果也是極差。
兩麵夾擊之下,燭龍王再是上古異種血脈,也抵擋不住。
因為瞬間的對衝,其妖軀尾部的一節脊柱甚至就此斷裂、崩開,結構上已經出現了嚴重損傷。
見不對路,造化仙劍的第二反應依舊迅捷,他在燭龍王頭上重重一跺,千丈蛇軀背脊之上,也就是剛剛脊柱斷裂之處,忽然開裂了一個傷口,血液如箭,在高壓之下噴般射出,一直穿透數十裡水層,才迸散開來。
造化劍仙是用這種方式,給燭龍王減壓。
而另一邊,幽燦和諸陽卻都是看到了脫身的絕佳良機。
在這段時間裡,他們真是被造化劍仙折騰得死去活來,堂堂地仙大能,或者一派宗主的尊嚴已是掃地,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忍受,而此時造化劍仙要應對體係動蕩的衝擊,應是難以分身,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二人就此齊齊發力,又是分成相反方向,不管不顧地遁走。
可就在他們剛剛邁步之際,湖底鏘聲劍鳴。
哪來的劍?
幽燦心底驟生警兆,回頭看時,卻見是燭龍王開裂的背脊上,一根大約有三尺長,大約是常人脊柱長度的一塊碎骨被體係衝擊的力量炸出來——在造化劍仙的催馭下,豈不就是一柄殺人的劍?
這一刻,幽燦是真真正正感覺到了造化劍仙的殺意,
他想拚命反擊,可前麵那段時間的折磨,已經將他的絕大多數力量都消耗一空,僅剩的一些元氣,又用在驅動巫毒傀儡逃命上,真的已經到了極限,他甚至後悔,不應該回頭的。
並不鋒利的死白脊骨碎片,直直插入巫毒傀儡眼眶,透後腦而出,造化劍仙加持在上麵的劍意,順勢就絞散靈明。
幽燦的傀儡之軀,被巨力帶得打了個轉。
因他旋身,把脊骨碎片也帶“偏”了方向,這個“偏”,明顯是經過精密計算的,就那麼打著旋兒,飛向了意欲匿形遁離,卻被靈變法則所限的諸陽處。
一劍雙擊,殺意凜冽。
當此生死交關之時,諸陽終於顯現出他的決斷,厲嘯一聲,天遁殺劍劍意勃發,與斷骨相撞。
可惜,他修為境界比幽燦還差了一級,也是早已到了極限,而且,斷骨上含蘊的力量,也遠遠超出了他所能想象的上限!
劍器崩開,三尺斷骨直接撞進了他的體內,餘勁這才轟然爆發。
諸陽連再哼一聲的機會都沒有,仿佛是被人在肚子裡塞了幾十上百個爆雷,整個人都徹底粉碎,形神俱滅。
斷骨倒是意外地堅固,且是餘勢未消,就那麼飛入湖底深處,不見了蹤影。
遠方隱然傳來爆震聲,或許斷骨擊中哪個位置,又引起了動蕩。
如此恐怖的衝擊力,顯然是不正常的。
事實上,造化劍仙就是借此手段,消卸燭龍王受到的衝擊,暫時穩住了局麵。
可這樣明顯還是不夠的……
造化劍仙雖是在湖底妖國,一心調整“靈變之法”的應用,但通過特定情報渠道,對此時雲中山的情況很清楚。
他明白,羅刹鬼王有禍水東引的嫌疑,不,根本就是!
但在這種時候,他本人也好,羅刹鬼王也罷,都沒有彆的選擇了!
剛剛將幽燦兩人清理掉,水世界那邊,虹彩飛射,正往這邊來,那正是李伯才領著的論劍軒精銳,一行人依舊是結成劍陣,除李伯才以外,其他人看得出都非常疲憊、虛弱。
“祖師!”
李伯才躬身行禮“伯才不辱使命。”
造化劍仙微微頷首,並不多言,簡單道“那就架橋吧。”
李伯才看了眼還在掙紮扭動的燭龍王,略有些遲疑,但最終沒說什麼,又領著萬騰山等人往上層水域而去。
造化劍仙盯著劍陣的去向,腳下忽地用力。
本是在掙紮扭動的燭龍王,硬生生給束縛當場,內部更加激烈的衝突,使得剛剛開裂的傷口中,血箭噴射,又在造化劍仙的手法下,追著劍陣而去,其勢便如強弓硬弩一般。
對此,以李伯才為首的論劍軒修士都很淡定,事實上,這道血箭也確實沒有給他們造成任何影響,相反倒是極輕易地在劍陣之外催化,化為一道虹光,被劍陣牽引而去。
不多時,李伯才一行人就到了湖底妖國範圍內,那處造化劍仙曾經長期駐留的水底秘府之前。
他們沒有進去,但一直與劍陣渾化的血色虹光,就此投落其中。
嗡嗡震鳴聲起。
東南天域,靈綱山上,忽有長虹飛架,橫亙半空,便是在夜色中,也是色彩絢麗,不似自然天象。
那是聚仙橋。
此時的聚仙橋上,三千劍修,都是論劍軒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而主持者也不再是四方接引,而是論劍軒中,除造化劍仙之外的其他四位劍仙。
便在億萬開外的湖底秘府中,氣機震蕩之際,三千劍修齊齊拔劍出鞘,劍氣激發,刹那間虹光入空,一邊在靈綱山,另一邊,卻是跨過這億萬裡地域,和湖底秘府預設的機關、後麵導入的血色虹光,殷殷共鳴。
便在共鳴生發之際,靈綱山上,法則體係的結構,陡然間變得不同了。
細密的變化,從根本法則起,一層層衍化、擴張,很快就漫過了靈綱山,向著更遼闊的區域,急劇蔓延。
短短百息時間之內,以靈綱山為中心,半徑七八萬裡的廣袤區域,已經周覆了新的法則體係,與更外圍的舊有體係分庭抗禮,成割據之勢。
湖底妖國、靈綱山同時變化之際,沒有人注意到,就是湖底妖國外圍,四方八天區域內,有一個身姿嬌小玲瓏的女修,披著一件明顯不合身的道袍,靜靜看著這一切,沒有乾擾,沒有幫忙,沒有任何介入的舉動。
她就是昊典。
末了,這位剛剛蘇醒沒多久的女劍仙,也隻是低聲嘟噥一句
“現在天底下討厭的家夥,實在太多了。”
說話間,女修轉過臉,眸光凝注黑暗中剛剛走出來的兩個人影,笑了一笑
“你們說,對不對?”
昊典所指的兩人,一位素衣如雪;另一位……肌膚如雪!
後者竟是全身光赤無遮,頭上也是光潔無發,仿佛是一位脫了緇衣的尼姑。
此時,“尼姑”就微微而笑“失禮了。這位道友,不知有沒有多餘的衣裳呢?”
昊典上下打量她幾眼,搖頭道“我也就這一件而已,總不能脫了給你吧?況且,也沒有必要讓人占便宜不是?”
她在後半句言語中,指不是指妙相和白蓮,而是另一位。
“尼姑”視線隨之轉移,既而啞然一笑“是呢。”
水底,幽燦殘缺的些許靈識,正依附在水中某種浮遊生靈身上,順水飄過來。
因為巫毒傀儡的特殊功效,幽燦受了那樣絕命一擊,竟還保存了一絲生機,並由此瞞過了造化劍仙,悄然遁離,但現在,也快到了極限。
他必須要找到一個合適的寄生體,汲取靈氣,再謀後路。
也在這時,他靈識猛地一激,感應到了某個極特殊的對象。好像是……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尼姑”當真雙手合什,念頌佛號,同時潛勁暗發,撚死小蟲般,將那浮遊生靈及上的些微靈識抹個乾淨。
“現在就可以了。”
昊典啞然失笑“你還真想要啊,這是道袍,你個尼姑穿上,真的好嗎……嗯,我看你穿倒挺合適。”
她指的是另一位素衣女修。
隨後便問“兩位如何稱呼?”
“道友可稱為我黃泉夫人,這位是白蓮。”
白蓮平靜行禮,然後就對黃泉夫人講
“夫人,此袍已非我必得之物。”
尼姑模樣的黃泉夫人便道“哦?近在咫尺,你卻不要了,確實下定了決心?”
“白蓮慕求大道,然而或難為師,或師不得,屢失機緣,今願在夫人左右,體會新法之妙,或可以此出離。”
黃泉夫人還沒有回應,旁邊昊典就失笑道
“看你說得怪可憐的,這衣服給你也無所謂。隻是咒誓好立,覆水難收,你可要好自為之。”
白蓮訝然移目過來,昊典又評點道“我看你道心雖堅,修行卻像是在蕩秋千,沒個攀援的長性和狠性,看著一時能擺到高度,終究還是要下來的。是遇人不淑,不得真傳呢,還是自個兒的問題,不妨想一想。
“其實就我看來,如果你總是遇人不淑,彆的不說,自己的眼光肯定有問題。比如現在……你跟的這一位主子,未必就能幫上你的忙。”
昊典眼神轉利,盯在黃泉夫人臉上“我一直覺得,造化那家夥,就是個不要全勝,就要全敗的瘋子;至於羅刹鬼王,更不用提。能同時和他們配合起來的,想來也不是等閒之輩。
“黃泉夫人是吧,吾名昊典,初次見麵,可為我試劍否?”
昊典是第一等的乾脆和爽利,一言既出,已經駢指為劍,就此斬下!
乍一出手,便感覺到黃泉夫人周圍,有一層密織如網的法則結構,牽涉極廣。
然而她的手段豈是尋常可比?指尖劃下,劍意透出,視法則結構如無物,直指靈昧核心。
這是誅神刺!
不管誅神刺的本來麵目是什麼,在昊典的手段,這個真界第一流的殺伐手段,已經遠遠超出了其應有的層次,被她催化到人莫能及的巔峰。
指劍一觸即收。
法則網絡絲毫沒有觸動,然而黃泉夫人寄生在妙相體內的靈昧核心,卻是就此湮滅。
妙相軟倒,了無知覺。
一擊得手,昊典卻是皺了皺眉。
隻是湮滅了一個點,意義似乎不大。
應該是名為“七祭五柱”的法則體係結構,沒有崩潰的跡象,依然有序運轉。
而其中,一個新的核心化現,依舊是黃泉夫人,隻不過,和剛剛湮滅的,還有微妙的不同。
對方送來微笑的意念,轉瞬不見。
麻煩的家夥!
昊典由此知道,“七祭五柱”的體係中,也許還包括體係中所有神明、生靈,都可認為是黃泉夫人的載體,而黃泉夫人本身,卻是分割成了一個個相對獨立的點,化身億萬,甚至沒有核心可言。
就算以極致精純的劍意斬滅,隻要剩下一個,理論上就可以重新長成。
這還是人嗎?
已經和正常的修行路徑完全不同了,倒有點兒……嗯,元始魔主的味道。
極端的狀態,恐怕要用更極端的方式去解決。
昊典搖搖頭,不再多想,在她心中,黃泉夫人還沒有讓她絞儘腦汁去想解決辦法的資格。
她看向白蓮。見這位應該是器靈的存在,臉色木然,本來應有的一份靈慧,已經挫消得差不多了。便搖搖頭,也懶得再理會,自顧自解開衣服,扔下,就這麼赤著身子離開。
道袍離體,便在湖水中浮起,寶光隱透。
白蓮怔怔看著,忽爾一笑,身形化光,投向太虛青蓮法炮,刹那間,整件袍子像是有了靈性,就此收束,翻折,疊得整整齊齊,然後攝起湖底一塊石頭,將自個兒穩穩壓住。
做完這一切,白蓮又化靈光遁出,輕籲口氣,就這麼化為點點碧光,隨波而流,化入湖水深處。
幾乎就在同時,一處幽暗世界,一座泉池,碧光散而複聚,投入此間,化為一池蓮花,隨風搖曳。
至此,白蓮便是“七祭五柱”體係中,除核心黃泉夫人以外,第一個身具靈昧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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