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洗禪衣未有塵!
言幽鴻認真的看著自家妹妹,見她真的滿臉認真的樣子,這才放寬心坦白道,“爹爹的俸祿其實還算豐厚,隻是這些年邊關和平,朝中便克扣了軍餉,甚至還遣散了部分軍隊。所以爹爹為了維持那些士兵的生計,才把大部分錢都拿去貼補軍中了。早幾年咱們家還是很寬裕的,隻是這幾年才稍微窮了一點。”
言禪衣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想起了昨日在爹爹的白色足衣上,看到的那個細小的補丁,果然不是看錯了。爹爹穿的衣服即使被輕甲掩蓋著,也能看出是件陳年舊衣,不過娘親雖然足不出戶,身上穿戴的依舊是嶄新的靚麗。
爹爹是真的很疼愛娘親,這讓言禪衣在心裡很欣慰,同時默默下定了決心,自己一定要用這受過高等教育的腦子,來為言王府開辟出新的生錢之道!
回到王府,言禪衣剛剛在韶華苑的膳廳餐桌前坐定,言儘歡就將凳子移到緊緊挨著言禪衣的地方,也坐了下來。
“禪兒呀,”言儘歡滿是歡喜的望著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恨不能再抱著玩幾次舉高高。但想起蘇曼姝剛剛跟他說過的話,又收斂起臉色的慈色,故作嚴肅道,“為父思前想後,還是該送你去國子監學習些知識。你看你爹我是個大老粗,你哥哥也是個草包,咱們家總該有一個聰慧的能繼承你娘才情的人嘛,對不對?”
雖是故作嚴肅,可說著說著語氣又變得諂媚起來,聽的言禪衣心裡隻想笑。便也故作嚴肅的道,“爹爹,我也想學習,可是國子監的女課教的是女戒三從四德啊。我可是堂堂言王爺的獨女,難道還能愁嫁?學那些作甚?”
“胡說!什麼愁不愁嫁的!”言儘歡莫名的急了,聽到女兒這麼小就提起嫁人的事,他心中莫名難受,忍不住拔高了音調追問道,“你也知道你是我言儘歡的女兒,到時找個上門女婿就是了!”
“爹!”言禪衣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想到爹爹對著自己這具才十三歲的身子說起招婿的事,自己明明不是這個意思啊,遂忍不住紅著臉道,“招什麼婿,我隻想多陪陪你和娘親,可你和娘親是容不下我了是不是。”
言禪衣一邊假哭的抹了抹眼睛,一邊感慨著沒想到上學的問題竟然上升到了催婚的地步。她心中忍不住腹誹道,她才十三歲呀!她爹爹到底知不知道!
言禪衣不知道在大周,十三歲已經可以開始相看夫婿了,等十四歲及笄便可以正式議親了。她潛意識裡覺得,十三歲還隻能算是個兒童。
“爹爹不是這個意思!”言儘歡一見到言禪衣被袖口擦的通紅的眼睛,剛剛偽裝出來的嚴肅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心疼和不舍,他趕緊將瘦小的女兒攬進了懷中,認真道,“我的禪兒不嫁人就不嫁人,不招婿就不招婿,大不了爹爹養著你一輩子就是了!”
言禪衣感覺爹爹已經完全跑偏了,還是拉不回去的那種,但她還是想找機會提及扮男裝上國子監的事的,雖然她不覺得國子監能教她些什麼,但好像那樣每日便可……她猛然頓住了自己的思緒,有些不明白為何自己想到的是,去了國子監便可以每日看到未有塵了。
不對,她想去國子監是因為……她打算馳騁商場,去國子監是為了擴展自己的好友列表的,這般想著隻好自己圓場道,“爹爹,我還是想去國子監的。”
言儘歡聽言禪衣如此說,以為她是在寬慰自己,剛想出說不學就不學這樣的話,就聽到懷中的小豆芽低聲說道,“隻是我想扮成男孩子,我不想學女戒,也不想學三從四德,可四書五經我還是很感興趣的。”
言儘歡聞言微鬆了口氣,想起剛剛愛妻耳提麵命的說要嚴父慈母,所以逼孩子去上學的事就交給他辦,隻許成功不許失敗。這樣的結果,到底算不算成功呢?
“行行行!那就穿男裝去!”蘇曼姝這時才從屏風後走了進來,前麵的話她也都躲在屏風後頭聽著了。她很支持女兒有這樣的決定,像是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也是這般跟自己的父親撒著嬌說不想學女戒。
到底是她的女兒,她有預感,自己的禪兒一定也會成為京城最赫赫有名的才女的!蘇曼姝滿意一笑,睨了一眼正不知所措的言儘歡道,“你明天就去把這事辦好了,三日後我的禪兒要是進不了國子監,我就…我就三天不理你!”
言儘歡立馬放開了懷裡的言禪衣,改去摟住了那個佯怒的愛妻,隻見他附在蘇曼姝的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蘇曼姝那佯怒的臉立刻繃不住了,直接紅的如同秋收的蘋果。
言禪衣和言幽鴻看見這一幕,隻默默的低下頭,假裝自己是個瞎子。
回到籬菊院裡,風華伺候著言禪衣沐浴更衣,一直都是欲言又止的樣子,讓言禪衣想裝看不見都不行。
“有什麼事就直說吧。”言禪衣此刻已經沐浴完,正坐在銅鏡前看著身後給自己擦乾頭發的風華,佯怒道,“知道自己藏不住心事,以後就彆在我麵前做這無用功了。”
風華被言禪衣的話嚇得一驚,雖然平日裡都是自己在照顧著小姐,可癡傻的小姐和現在靈動的小姐完全是兩碼事,她根本摸不透小姐的脾氣,於是趕緊跪了下去道,“奴婢知錯了,請小姐責罰。”
“風華,”言禪衣回過頭看著跪倒在地上的風華,有些無可奈何將她拉了起來,這才說道,“風華,我知道你照顧了我很多年,我心中也並未將你當成我的奴婢。所以私下裡,你叫我妹妹我都會很欣喜。如果你有什麼訴求,直接告訴我就可以了,能做到我一定不會推辭,做不到我也會去想辦法。你這樣欲言又止的樣子讓我覺得你根本就不拿我當成自己人。”
言禪衣說的輕鬆,可風華卻是聽的淚水漣漣。儘心儘力的照顧了言禪衣這麼些年,自己確實是打心眼裡將她當成了妹妹的,隻是尊卑有彆,什麼自己人不自己人的,她根本不敢想。她甚至還做好了和阮嬤嬤一起,被送去城外莊子上的心理準備。
“所以,你想說什麼?”言禪衣見風華紅著眼眶卻是不開口的樣子,隻好又道,“我這沒有那麼多規矩,以後不要隨隨便便的就跪了。”
風華這才站了起來,恭恭敬敬的對著言禪衣道,“奴婢聽說小姐要扮做男子去國子監讀書,求小姐不要去找書童了,奴婢也可以扮男子的。”
言禪衣還以為是多大的事,最後風華竟然隻是想要跟她一起去國子監。她有些無奈的頷首道,“當然可以啊,不帶你我還能帶誰?不過你到底是想上學,還是想陪我?”
言禪衣猜著是下午自己和哥哥出去玩沒帶風華,讓風華這丫頭多想了。
“奴婢…奴婢隻是想跟著小姐,奴婢從小跟爹爹學了些武功,關鍵時刻還能保護小姐!”風華趕緊說道,早上她忙完後再來找小姐,居然就找不著了。
直到晚膳時才知道,自家小姐是跟世子出去玩了,世子都帶了小廝,小姐卻沒有帶自己。她頓時就陷入了一種是不是小姐不喜歡我的自我懷疑中,所以才會一整個晚上都憂心忡忡欲言又止的樣子。
言禪衣看著有些拘謹的風華,笑道,“那明日就讓管家給咱們備兩身男裝,以後你就是我的小書童啦!”說完看了看自己住著的廂房,平日裡因為怕被旁的人知道言王府大小姐是個癡傻,所以院內所有的大小事都是阮嬤嬤和風華打理的。
今日聽說阮嬤嬤已經被娘親送去城外的莊子安享晚年了,這偌大的院子裡便隻剩風華一個婢女,肯定是打理不過來的,於是又開口對著風華道,“明日我們一起去找人牙子相幾個合眼緣的丫頭小廝回來,這樣你也輕鬆些。”
“是,謝謝小姐!”風華自是滿口答應下來,今日若不是為了這院子裡沒完成的打掃,她怎麼會錯過黏著小姐一起出門去玩呢。但想了想又說道,“我們可以讓人牙子帶人過來給我們挑啊?為何還要自己去跑一趟。”
言禪衣被問的一噎,隻好坦白道,“我就是想出去玩兒啊。”
風華看著小姐這般貪玩,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安排好一切之後,言禪衣便穿著裡衣鑽進了被窩裡。也許是因為真的很久很久沒有好好睡過了,不過須臾,她便沉沉睡去,一夜無夢到天明。
等言禪衣廂房的燭火熄滅了,籬菊院內的一棵枝繁葉茂卻也不甚起眼的大棗樹上,一個一身黑衣的男子對著身旁另一個男子悄聲說道,“快去告訴主子,他們明日要去買丫鬟,讓主子把人準備好。”
另一個黑衣人領命後飛身離去。院內又恢複了一片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