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洗禪衣未有塵!
言禪衣接過銀票沒有說話,隻狐疑的看著自己做賊心虛到埋頭扒拉飯的爹爹,和一臉不自然訕笑著的言幽鴻。蘇曼姝也是同樣狐疑的看著言儘歡和言幽鴻,明顯的感受到這兩個自己最愛的男人,有著什麼不能讓自己知道的小秘密。
“娘親你可不知道,今日妹妹在沈府可是大出風頭了!”言幽鴻被妹妹和娘親的眼神盯的心中發毛,隻好趕緊再找話題來轉移娘親的注意力。
他知道自家這妹妹雖不好糊弄,索性隻要她不拆穿,娘親自是察覺的不到的。於是趕緊將妹妹今日的光榮事跡繪聲繪色的講給了自己的爹娘聽。
見蘇曼姝果然被言幽鴻的話吸引了過去,聽著聽著不由又紅了眼眶。到底是她的女兒啊,天生就自帶才氣!
蘇曼姝接過言幽鴻後來在花園翻抄的兩首言禪衣所作的詩作,霎時間淚眼朦朧。溫柔的撫了撫言禪衣的小腦袋,寵溺的說道,“不愧是我蘇曼姝的女兒。”
言禪衣被誇的有些心虛,隻好埋頭扒拉著飯碗裡已經快見底的飯,不過在旁人眼裡,都隻是以為她害羞了。
吃完飯言禪衣帶著風華準備回籬菊院,言儘歡卻非要送她回去。韶華苑離籬菊院隻要穿過一個花園,但走過去也要兩盞茶的時間。隻是這在自家王府裡,有送的必要嗎?
所以言禪衣自是懂得,爹爹這是有話要說,而且要說什麼她也已經了然於胸。
“禪兒……”言儘歡走走停停欲言又止,眼見著就要走到籬菊院了,他叫了好幾次言禪衣的名字,話卻始終說不出口。
言禪衣見到自家父親這個樣子,也不再等他主動了,自己便從胸口掏出那一遝銀票地契,將地契和兩張一千兩的銀票抽出來,剩下的便直接都塞進了言儘歡的懷裡。
“禪兒…”言儘歡沒想到自家女兒早已經知曉了他的目的,開口便想解釋他要這錢的用途,有些愧疚的小聲道,“禪兒,這錢…”
“我都知道,”言禪衣看著自家父親眼中的愧疚,趕緊出聲安慰道,“那些士兵為了保家衛國而努力著,一時的安生便讓這國家忘了他們曾經的拋頭顱灑熱血,實在是朝廷欺人太甚。銀子你都拿著吧,彆寒了將士們的心。但是爹爹,不要再把娘親給你做的新衣拿去換錢了,那也都是娘親的一片真心。”
“不愧是我言儘歡的女兒,深明大義!”言儘歡將銀票儘數收回了自己的胸口,愛憐的揉了揉言禪衣的小腦袋又有些遺憾的道,“若是那高位上的人也能明白這點就好了,我們言王府也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
“放心吧爹!”言禪衣抬頭看向正揉著自己腦袋的爹爹,爹爹的身影寬廣又威武,臉上滿是對那些將士的憐惜,她很驕傲她有著這樣一個重情重義的爹爹,心中更是下定決心要多多賺錢,幫著爹爹一起養兵。
她的目光裡滿是灼灼的崇拜和堅韌,一字一句道,“給我三個月時間,我一定會讓爹爹的將士都能吃飽穿暖的!”
“你有辦法?”言儘歡看著自家女兒稚嫩的臉蛋,不知為何很信任她的篤定。
“我雖沒辦法說服皇上加軍餉,但我一定會想到辦法賺錢的!”言禪衣捏了捏拳,眼中滿是誌在必得,末了又對言儘歡道,“你快回娘那邊吧,剛剛晚膳時娘親明顯是起疑了。不過我勸你還是坦白從寬,娘親也是個深明大義的堅強女人。你若是顧左右而言他的,指不定娘會以為你錢都拿去外麵養彆的女人了。”
言儘歡一聽,便想起剛剛堅持要送言禪衣回院子時,蘇曼姝那意味深長的眼神,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訕訕道,“行吧,我也送到了,你就早些歇息吧。爹爹替那些將士們謝謝你了。”
言禪衣見言儘歡雖是強裝鎮定,可卻明顯是用上了輕功的往回跑了,忍不住笑出了聲。
“小姐!”風月這才從一團花叢後躥了出來,嚇得言禪衣一個激靈,險些尖叫出聲。
“你這個…”言禪衣看見是風月,氣的想罵人,搜腸刮肚了好一會兒,最後也隻惡狠狠的罵出了一句,“你這個豬!你是想嚇死你小姐我啊!”
言禪衣罵完又想抽自己了,上次明明自己還在心裡嘲笑八公主隻會罵對方是豬。未曾想到了自己這裡,能罵的依然隻有一句你是豬。沒辦法,縱使才高八鬥學富五車,不帶臟字的損人她可能還算在行,但罵人,她還真的是罵不出口。
“對不起嘛,我又不知道小姐你膽子這麼小的…”風月委屈巴巴的低下了頭,手指還在絞著自己的衣角,好像真的因為嚇到了言禪衣而在內疚的樣子。
言禪衣看著有些過意不去,正想寬慰兩句,風月卻又抬起頭來笑的春光燦爛的道,“小姐,我給那騙子兄弟喂了誠實藥,已經將他們的底摸清楚了!”
“噢?”言禪衣也顧不得訓斥下風月一驚一乍的樣子了,反倒是很驚喜她居然還有誠實藥,雖然對藥很好奇,但知道自己就算問原理也未必聽的明白,所以還是直奔主題的問道,“他們二人什麼背景?”
“其實他們也挺可憐的。”風月本來想邀功的,畢竟不費什麼功夫就把話全套出來了,但想起兩人的身世,語調又低沉了下來,輕聲說道,“兄弟兩原本家裡是農戶,幾年前旱災,父母把哥哥賣去了小倌館,結果旱災過去後他們的娘親沒挺過來。爹爹又續弦了一個悍婦,聽說了哥哥賣出的高價,便慫恿著爹爹將弟弟也賣去了小倌館。“
”本來兩兄弟在小倌館,一個做紅牌,一個做紅牌的小廝,也還相安無事。後來來了個財大氣粗的土財主,非要他們兄弟二人一起……一起伺候,然後哥哥一時失手把人打死了,兩兄弟就從小倌館逃了出來,一邊行騙一邊跑路。”
見言禪衣沒什麼反應,風月有些茫然她是不是沒聽明白。畢竟自己在審問的時候,可是一邊聽一邊哭了哇。
想了想又繼續說道,“兄弟二人一直就是這樣賣身葬父行騙,遇到有錢黑心的就偷光家底,遇到那些隻是因為不忍看他們兄弟二人受苦而幫他們葬父的,他們都會留下些銀子給彆人。他們一路騙到京城來,其實是哥哥想找個好人家入贅了,讓弟弟有個新的身份可以過常人的日子。”
“……講完了?”言禪衣覺得這故事很像編的,雖然故事很完整,要查證也很簡單,但她還是有點懷疑的問道,“你的誠實藥真的有用嗎?”
“小姐!你可以懷疑我的人品!但你絕不能懷疑我的技術!”風月終於明白小姐為什麼聽完這麼淒涼的故事,卻依然麵不改色了,居然是懷疑自己的藥不管用!
“行吧,那叫風流去查一查,他們是什麼地方殺了人,當地府衙一定會有通緝令之類的存檔吧。”言禪衣想了想又問道,“他們兩人可是會武功?穿的那麼好可不像是隻騙過幾次,若是次次得手卻都能全身而退,那肯定是有什麼殺手鐧的吧?”
“沒有,小姐放心吧。”風月胸有成竹的拍了拍胸脯道,“他們就靠著包袱裡那些自以為高級的迷煙之類的。”
言禪衣莫名覺得有些失望,就這樣長得好看就能騙完一家又一家?這古代的江湖也太好混了些吧,那些刀光劍影的武俠劇難道都是騙人的嘛。
“行吧,帶我過去看看他們。”言禪衣放下了心中的吐槽,想想還是自己再去看看,她對於自己的觀察能力,還是挺有自信的。
“好,要不要再喂兩顆藥?”風月立刻狗腿的帶路,說著還立刻從胸口掏出了一個精致的小瓷瓶,獻寶似的遞給了言禪衣。
“吃多了會不會變成傻子?”言禪衣有些猶豫,想了想還是沒有伸手去接瓷瓶,隻淡淡道,“算了吧,我相信你的技術,走吧。”
“小海,是哥哥對不起你。”還是那道醇厚又清澈的男聲,隔著門傳了出來。
言禪衣一聽,便停住了腳步。屋裡那男聲似是還帶上了哭腔,又說道,“哥哥哪怕拚上性命,也定會護住你的。你如果尋到機會,就自己跑,不要管哥哥了。”
“哥,”男童的聲音裡也滿是哽咽,還有著明明怕的要死卻故作堅強的裝腔作勢,“我不怕,我也不會自己跑,我更不要哥哥死。”
言禪衣麵無表情的思量了一會,然後才推開雜物房的門。
兄弟二人手腳都被粗麻繩綁著,但也依然互相依偎著,坐在臟兮兮的地上,杏色的緙絲長褲此時已經是臟汙一片。臉上也不知是在哪蹭到的灰,已經掩蓋了兄弟二人大半的姿色,看起來不再是風姿綽約的騙子,反倒像是被綁架了的富家兄弟。
“我……你……”雲河見到言禪衣走了進來,眼神幾經變幻,一會是悔恨一會是質疑一會是憧憬的,看的言禪衣一頭霧水,雲河語無倫次了半天,最後像是認命一般深吸了口氣道,“求小姐高抬貴手,放我弟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