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依舊不卑不亢跪在地上,字正腔圓的辯駁道,“民以食為天,除了打退敵軍,讓百姓吃飽穿暖也是保家衛國的方式!爹爹隻覺得讓將士種地丟人,可爹爹有沒有去街上聽聽看?看看那些百姓知道哥哥帶領的小言家軍在開荒種田是如何評價的?”
“朝中撥下來的軍餉,全都送去邊疆給那些駐守的將士,而守在皇城的這些卻是靠著爹爹你的自掏腰包過活。爹爹可曾想過我們言王府也已經是捉襟見肘了?若有一日我們再養不起那些將士,又當如何?”言禪衣見爹爹沉默了,繼續道,“這些士兵每日除了早上的訓練後便無所事事,軍中不乏愛逛青樓進賭場喝醉酒的,長此下去,他們荒廢了身體,又如何去保家衛國?開荒種地不僅可以自給自足,還能鍛煉身體。餘糧可以為將來存著,也可以用來救濟百姓,這樣不是百利而無一害嗎?”
言儘歡沒有說話,卻想起了前幾日軍中有個副將,逛勾欄院還敢賒賬,結果被鬨到了軍中,還是靠他在兒子身上找出銀子來了結了此事。
軍令其實有嚴明禁止招妓賭博的,可那些老將們都有些油了,不再像從前那般管教士兵,他的言家軍也的確鬆散了許多。那個副將雖是按軍法處置抽了五十軍鞭,但似乎並沒有什麼效果,有些士兵依然我行我素的吃喝嫖賭著。
“言家軍雖然良將居多,但米蟲也不少,相信爹爹自己也有體會。可我們省吃儉用的養米蟲是為何?好的習性難養成,壞的習性卻是會傳染,長此下去,我們神勇的言家軍,還會依舊神勇嗎?”
“你的意思是要我裁軍?”言儘歡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有些不確定的望向了依舊跪著的女兒。
“不是裁軍,而是優勝劣汰,重整我言家軍門楣!我們可以用競技的方式淘汰出去一批無用的人。淘汰出去的人可以按軍功給予一定數額的遣散費,送其返鄉。無用的士兵十萬,也敵不過精兵五萬不是嗎?”
言儘歡沉默了半晌,腦中思緒萬千。
他恍然間覺得自己似乎是有些老了,曾經手段雷霆的他,麾下沒有一隻軟腳蝦。可最近每次巡視軍營,都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些士兵們的懈怠,而且一次比一次更多。
或許女兒說的對,壞的習性會傳染,自己一手壯大的言家軍,萬不能被幾粒老鼠屎給荒廢了。
“你們回去吧,我要好好想想。”言儘歡終是揮了揮手,轉身不再理會跪著的一雙兒女。
言禪衣和蘇曼姝扶著言幽鴻從祠堂出來,便遇見了匆匆趕來的蘇若水。
言禪衣見蘇若水似是來的有些急了,竟跑的滿頭大汗的,全然不似平日裡雲淡風輕飄飄若仙的樣子。
她頗有些感動的從袖口掏出了帕子,遞過去道,“謝謝堂舅舅這般跑來,我已經將厲害關係都跟我爹說清了,隻是我爹爹仍有些猶豫。接下來便靠堂舅舅了,我先帶我哥下去擦點藥,晚些來籬菊院一起用晚膳吧?”
蘇若水見言禪衣完好無損的樣子,便也安下心來,接過言禪衣的帕子擦了擦頭上的汗,微微頷首道,“去吧。”
言禪衣沒有讓哥哥回自己的院子,論傷藥,她還是很信賴風月的。
言幽鴻身上的傷算不上輕,可見言儘歡是氣極了下了狠手的。但對於一個從小便混跡軍營的人來說,這傷也不算重。
言幽鴻一邊享受著那冰涼藥膏擦拭在後背上的舒爽,也一邊感受到了為自己擦藥的人兒,那滾燙的淚水落在了自己的後背上。
有些燙,還有些微疼。
但他卻是莫名的欣慰。他對妹妹的疼愛,或許根本比不上妹妹對自己的感情。
從她衝進祠堂便撲在自己的後背,意圖為自己擋住爹爹的藤條時開始,他對著自家妹妹的感情,便又多了幾分愧疚。
聽完妹妹口若懸河的說著說服著爹爹的話語,他突然覺得,或許妹妹比他更有將帥之才。
言禪衣給言幽鴻上了藥後,便同言幽鴻雲玄機雲天機一起等在了籬菊院裡。這次言幽鴻被臨時叫回王府時,正在教雲天機習武,所以便也將雲天機帶了回來。
言幽鴻其實還是很喜歡雲天機的,他年紀雖是不大,但機靈,鬼點子多,又能吃苦,而且也很有習武的天賦。
而雲玄機自從上次和蘇若水一起喝過一杯後,便一直念念不忘著,盼著能再和蘇若水那般睿智的人再喝一杯。
為此他還特意備了上好的秋露白,這次也一並搬到了籬菊院裡,又為言禪衣備了些女子慣喝的薔薇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