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五十公裡的路程,有大半段時間,榮陶陶是看著蕭自如的身影度過的。
對於蕭自如而言,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而對於榮陶陶而言,他的幸福感一點兒也不少。
他是這段故事的親曆者,見證了這一整場離合悲歡。
夕陽下的鬆柏林裡,他與紅衣女子通了悲喜。
夜色下的雪原之中,他從野人的手中死裡逃生。
在居民樓的天台上,他陪著一抹紅妝度過了兩個除夕。
萬安關外的雪林裡,他終於撕碎了那勾魂奪魄的霜美人,將迷失的戰士重新拽回了人世裡。
坊間對雪境魂武者的評價,永遠不會過時凡來雪境者,皆是有信仰的人。
而紅與煙的故事,無疑讓榮陶陶的生命更有意義。
在徐風華的歸來還遙遙無期之時,是紅與煙的相聚,讓榮陶陶在昏暗艱難的歲月裡,步伐更加堅定,信仰的成色更足。
如果紅煙的故事可以這樣美好,那麼我的故事為什麼不能呢?
事實證明,他的確也可以。
陷入沉思的榮陶陶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小分隊已經來到了鬆柏鎮入城哨卡了。
其中一個工作人員開口道“祭祖不用太多人。”
李烈看了一眼蕭自如,道“我跟老蕭商量過了,祭祖的畫麵你們就不用拍了。我陪著老蕭去一趟,其他人就先去小區等著吧。”
蕭自如卻是突然開口“淘淘。”
榮陶陶“誒?”
蕭自如“一起。”
榮陶陶懵懵的點了點頭“哦。”
不管是否符合拍攝流程,但這群魂武大神說話,拍攝團隊也不敢說什麼。
入城後,一眾人倒也不用兵分兩路,畢竟蕭自如父親的紀念碑位置和陳紅裳的住宅位置,都在鬆柏鎮魂武高中附近。
隻是路過小區的時候,榮陶陶輕盈起落,終於放過了李子毅,也坐上了李烈的戰馬。
鬆柏鎮魂武高中北麵的小山公園之上,無名英雄紀念碑高高聳立。
三人兩騎迅速穿過了公園,來到了階梯前,紛紛下馬。
這裡有303個台階,榮陶陶記得很清楚。畢竟大薇曾說過,高中時期的無數個夜晚,她都是在這裡蛙跳度過的。
蕭自如邁上了第一個台階,突然開口道“紅裳說,你是在這裡見到她的。”
榮陶陶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悶頭不語的李烈,這才回應道“啊,是在這見的紅姨。”
蕭自如邁步走上台階,也看向了上方的紀念碑“你知道,這裡祭奠的是誰。”
“嗯”榮陶陶抿了抿嘴,輕聲道,“大薇告訴過我,是你的父親蕭立,鬆柏鎮魂武高中的創始人。”
蕭自如“還知道什麼?”
榮陶陶“蕭校長力排眾議,在當年雪境環境極其惡劣的情況下,將高中向北推了數十公裡,才有的第一重點魂武高中。”
“還有呢?”
榮陶陶“呃據說,老人家最後是死在校醫院裡的。”
難得的,蕭自如打開了話匣子。
他開口道“紀念碑建在這裡,本意是讓他看著代代成長的孩子,從他親手創建的校園裡走出去,走向各個崗位,成為北方雪境的脊梁。”
榮陶陶“嗯”
蕭自如突然笑了,看向了榮陶陶“卻是不想,讓他看到了紅裳日複一日的等候在這裡。”
一席話語,聽得榮陶陶有點懵。
蕭自如是在自嘲,而榮陶陶卻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又該如何安慰。
蕭自如不說話了,榮陶陶也沒再開口。
303階,氣氛是一階比一階更沉寂。
直至三人登上了平台,佇立在高聳的紀念碑前,瞻仰著那“英雄”二字,榮陶陶的心緒才平和了不少,拋開了心中雜念。
三人組就這樣靜靜的佇立著,不知道過了多久,蕭自如輕聲開口“你在哪見到的她?”
“那邊。”榮陶陶開口說著,手指向右前方,腳步橫移開來,“在那邊的鬆柏林”
話未說完,榮陶陶卻是停了下來。
橫移開來的他,不再有紀念碑遮擋視線,而在那鬆柏林中,他看到了一道紅色的身影!
一時間,榮陶陶險些認為自己眼花了。
他使勁兒揉了揉眼睛,再次抬眼望去,那紅色的身影依舊在,隻不過
相比於上次的紅色身影,這一次,女人的穿著是如此的華麗。
龍鳳褂金紅相間,金色的龍鳳祥圖盤繞其上,雍容高貴、華美動人。
長長的裙擺一片火紅色澤,鋪滿了那一方薄薄的積雪,一路蔓延到周圍的鬆柏樹下。
霞帔如此華麗,但榮陶陶卻未能有幸看到鳳冠,因為那女人的頭上,披著一個紅布蓋頭。
這一次,映在她身上的、映在這一片鬆柏林中的不再是夕陽的餘暉。
而是朝陽的霞輝。
榮陶陶記憶裡的深紅,終於變成了美麗的火紅。
她就這樣靜靜的站在那裡,像幾年前那樣,一動不動,等候著那個人來接她。
“這”榮陶陶遲疑了一下,初次參加婚禮的他,不知道中式婚禮是否有祭祖環節,但他知道,新娘子一定不該在這裡,而應該在家裡。
驀的,榮陶陶感覺自己的手被一隻冰涼的手掌拾住了。
轉頭望去,卻是看到了高淩薇的側臉,那帶著淺淺笑意的側顏,在陽光的照耀下,是那樣的美好。
榮陶陶???
大抱枕是從哪冒出來的?
疑惑之間,榮陶陶不僅看到了大抱枕,也看到了不遠處,那穿著旗袍、眼中滿含笑意的斯華年。
高淩薇輕輕握了握榮陶陶的手,小聲道“紅姨說,還在這片鬆柏林裡,還在蕭老校長的見證下,讓蕭教把她接走。”
榮陶陶仰起頭,看向了高聳的英雄紀念碑,心中也稍稍釋然。
的確,蕭自如就在這裡把紅姨接走,他的父親會很心安吧。
“啪!”一隻寬厚的大手,拍在了榮陶陶的肩膀上,使勁兒握了握。
蕭自如並未開口,但意味不言而喻。
被特意邀請來這裡的榮陶陶,是煙紅二人能重聚的最重要的人。
就在這蕭父紀念碑的見證下,在幾人的眼神注視下
蕭自如一襲大紅袍,沐浴著霞光,一步又一步,走向了那鬆柏林中靜靜守候的一抹紅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