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的肚子漸漸隆起,足十月時,那一日是冬至。子夜,她忍受著極端的痛苦誕下了一個通體漆黑的怪物。
皇帝欣喜若狂,群臣恭賀不斷,在所有人的眼中,這個怪物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男嬰,是皇子,是未來的太子甚至天子。可是隻有落芳蕤看見的與他們不一樣。
她,是鬼娃,不是皇子,而是一隻至陰的雌物。
皇後驚醒時,鬼娃正衝著她笑,發出了渴望的聲音:“天下……天下……我要吞噬整個天下!”
無疑,這個晚上,皇帝是無法再繼續入睡了。而這樣的夜晚,他已經經曆了不知多少個,隻是這幾日,皇後的症狀越來越明顯。
宋楚吟並沒有起疑,因為在風儘歌和太醫們的照料下,皇後的肚子一日比一日長大,並且脈象平穩,也無任何不利胎兒的征兆。因此,他以為這一切都隻是因為皇後的心結未解。
翌日上朝,宋楚吟特地詢問各大臣如何能夠替皇後分憂,確保皇室繼承人可以順利誕生。他心中已有了一個想法,而這個想法,被一個六品小官給說了出來。
萬壑鬆提議道:“聖上所擔憂的不過是皇後娘娘的心結如何解開。臣以為,可將穹陵的舊邑修繕,同時專為先去的小皇子增設一個邑縣,召百姓遷居來陪伴,如此,小皇子雖已仙逝,卻又猶在。”
這個主意頗妙,作為工部的將作大匠,楊寶襲雖瞧不起這個芝麻官,卻極懂皇帝的心思,連忙應和說:“臣附議。小皇子仙逝,定已升天做了小仙,若是知道地上有家,也會常常流連來探望他的母後。”
雖是胡扯,但這一扯,令宋楚吟豁然開朗,這是一個極好的說辭,可以深深地安慰並且打動皇後。
老國舅爺都如此說了,其他人還不紛紛應承?
於是,整個朝堂幾乎都下跪附議,群臣又各自出謀劃策,共同請奏說:“還需招募大量樂師,日日彈曲超度!”
宋楚吟深受感動道:“眾卿家說得很好,隻是,那麼多人,如何湊啊?”
眾人聞言,麵麵相覷。
誠然,混沌大戰之後,穹宇之洲的人口銳減,原本就所剩無幾。加之此前因為靡靡之音,宋楚吟已在民間招募了一大批樂師入宮,如今民間琴師的數量也不富足了。
就在朝堂一片鴉雀無聲之時,萬壑鬆突然又開口了,“臣,有事啟奏。”他說著,掏出了懷中的一疊奏疏,被皇帝隨侍的伶官呈了上去。
宋楚吟看著公文,臉色黃了白,白了青,青了紫。看完,將它們一股腦兒摔在地上,大喝道:“北界連年大旱不斷,民不聊生,如今災疫嚴重!如此大事!為何朕卻不知?!”
他的目光,率先瞥向了丞相,“是你壓下的?!”
丞相下跪道:“臣知有罪,請聖上降罪發落!”他低著頭,餘光卻掃了一眼一旁的楊寶襲。
有罪?什麼罪?他都沒有說,因為不能說。
他知道,即使他什麼都不說,精明的聖上也能知道他的用意,非但不會怪罪他,而且還會在心底默默地感激他。況且,在朝堂之上,他還有一個極有勢力的幫手,正是舉薦他成為丞相的楊寶襲。
北界,正是洛水神女所處的洛象地界。皇帝剛剛登基,昭示天命的神女所在之地便發生了如此禍事,不免引人浮想聯翩,屆時朝廷不得安寧,北界亦難防暴動起義。
所以,宋楚吟沒有做聲,隻正色問說:“如今最緊要的是賑災事宜,爾等有何對策?”
他的目光落在了萬壑鬆的身上,“你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