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機的腦海中冒出了這兩個字。
“尚同”之意,他很早便理解了,那便是推崇天下一統,這也是墨家祖師爺墨翟的思想,可他卻始終沒有得到《墨經》的認可,未曾突破到半步宗師的境界,顯然是對他的答案並不滿意。
隻是張機不理解,以最快的速度平息戰亂,這樣不才是對天下萬民最有益的麼?
城池會一次次易主,就如同他的家鄉安邑,曾多次落入秦國手中,但最終又一次被信陵君率領的五國聯軍奪回,重歸魏土。
城池永遠是靜靜地屹立在那裡的,但兵丁則是死一個就少一個,隻要殺到敵國沒有足夠的軍卒,那便能輕而易舉地拿下勝利,借而平定天下,曆史上的秦國不也是如此麼?
想到這裡,張機沉默了。
是啊,曆史上的秦國便是如此,所以秦國滅亡了。
殺戮帶來的仇恨,讓本就沒有大一統思想的六國遺民積攢了太多對秦國的仇恨。也隻有嬴政這個開創了一統的帝王才能壓製住這混亂的局麵,但在他死後短短數年,秦國便分崩離析,天下便再次回到了戰亂的時代。
所以,若是要建立那萬世太平,就不能再加深六國百姓與秦國的仇恨,要在思想上,也做到統一。
這個思想統一,並非後世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思想統一,而是不再以韓、趙、魏、楚、燕、齊、秦等國的國籍,而是認可彼此同為炎黃子孫,認可華夏之稱,認可自己為華夏子民的思想統一。
而這,也許才是他作為墨家弟子,應該選擇的“尚同”!
所以,首先要做的,便是要改變秦軍“計首授爵”、“尚首功”的習慣和風格,轉而興“義兵”。
“入於敵之境,則民知所庇矣,黔首知不死矣,至於國邑之交,不虐五穀,不掘墳墓,不伐樹木,不燒積聚,不焚室屋,不取六畜,得民虜奉而題歸之,以彰好惡,信與民期,以奪敵資。”
“凡兵,不攻無過之城,不殺無罪之人。夫殺人之父兄,利人之貨財,臣妾人之子女,此皆盜也。故兵者,所以誅暴亂、禁不義也。兵之所加者,農不離其田業,賈不離其肆宅,士大夫不離其官府。由其武議在於一人,故兵不血刃而天下親焉。”
張機以手為筆,在滿是沙土的地麵上寫寫畫畫著,書寫著心中的想法。
什麼叫興義兵,便是在破城後不傷害百姓的生命,不破壞百姓的資財,將百姓從列國的苛政之中解放出來,善待彆國百姓。
而征戰亦然,不再追求斬首計功的殲滅戰,轉而將俘虜敵軍士卒也充入軍功的考量之中,而且功勞比之斬首還要大一分,以此改變秦軍的風格,將秦軍從天下人眼中虎狼之師轉變為一支仁義之師。
縱然這樣的仁義是要付出更多的代價,但秦國如今有這個實力,而且這些代價的付出,更是值得的。
而這,才應該是屬於張機的“非攻”!
刹那間,時間恢複了流動。
一瞬間,張機像是想通了什麼似的睜開了雙眼,眸光清澈。
原本散於空氣中的內力驟然被那具看似有些單薄的身軀吸入體內,周身經脈中那道看不見的堤壩變得愈發脆弱,被那浩瀚如河的精純內力衝垮。
那條最為洶湧的“河流”衝向了丹田處,彙合著來自四肢百骸的“河流”,一同湧入了丹田之中。
脆弱的丹田在一條條精純內力凝聚而成的河流衝擊之下,開始碎裂,又在頃刻間恢複,若是仔細觀察可以發現,張機體內的丹田正在一次次破碎和恢複中愈發擴張。
最終,那一條條“河流”彙聚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身上的甲胄轟然碎裂,甲片向著四周迸射而去。
“這便是宗師境界麼?”
手握著重新恢複了漆黑劍身,透著一股寧靜祥和,卻又有著一股戰而必勝的威嚴氣勢的湛盧劍,張機深吸了一口氣。
狂風呼嘯著席卷而來,將張機的衣裳吹拂的獵獵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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