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女麵上的嘲諷玄元真人看得一清二楚,恍惚之間,他仿佛透過聖女看到了數千年前的另一個人。
她聲音清淺、麵容平靜,卻能對著他說出…
“願以殘軀護蒼生”這種話。
彼時她對這世道不公的嘲弄,和如今聖女臉上的神情差不了多少。
可終究還是不一樣…不一樣啊……這日漸式微的中洲已不配再擁有第二個清霄真人了……
一聲“啪嗒”的脆響,玄元真人一震,伸手探向懷中顫巍巍地拿出一塊九霄雲紋玉佩。
玉佩已然裂出一道道細紋,不知是在與聖女的交手中受到衝擊,還是彆的什麼原因。
玉碎…念毀…正如一切再也無法回到從前。
這是數千年來第一次,玄元真人悲愴地流下淚,他望著站在遠處麵帶嘲弄笑意的聖女,恍如隔世。
玄元從未如此清晰地認知到…他老了,已經老到什麼也改變不了了……
過去的畫麵如在眼前,玄元想到千年前他初登掌門之位,力排眾議,將門派的名字變為“清霄”二字,無人知曉那塊刻著誓言的玉佩正被他用掩在寬大衣袖下的手緊緊攥著。
玲瓏清透的玉佩之上,刻痕清晰又深刻,正如數千年前清霄倔強的樣子。
“那我願以殘軀,護眾生道途!“
熱血尚在胸腔中滾燙的少年是這般回應的。
清霄少有地露出笑容,伸手揉亂了少年的發頂,“很好的氣勢,那我願你…”
“一路坦途,彆走得太辛苦。”
玄元的眼淚掉的又凶又猛,正如數千年前他確認清霄已死的那個時刻。
如何能不辛苦!怎麼能不辛苦?!
逆大勢而為,注定步步艱辛。
但正是越來越辛苦、越來越覺得難以為繼,玄元才能明白數千年前清霄是心懷怎樣的決心和勇氣,才能在世家宗門的圍剿中殺出重圍。
“收手吧。“玄元雙眸冷凝,悲愴難過儘數被掩蓋在滄桑之下,他揮袖震碎三張襲向聖女的天雷符,這個動作讓身後三位渡劫期高修麵露不解。
“真人可是心軟了?“
還不待玄元真人回答,蒼劍派長老冷笑捏訣,周身靈氣突然暴漲,“對於這些大道的敵人,您總是這般心軟…也總是這般說辭…“
“收手?”蒼劍派長老厲聲嗬道:“現在已經沒有收手的餘地!”
“現在是那女魔頭要將我等趕儘殺絕!”
玄元真人雙唇翕動,他想說,想開口…若是他們這些舊世界的殘黨儘數死去,是不是真能給年輕後輩開創一個清明的未來?
這個世界已經腐爛不堪,除了推倒重來,他們這些老家夥真的能想出彆的解決辦法嗎?或許…
或許聖女真的是對的……
“真人您為何不說話?!”蒼劍派長老的聲音暴烈如雷。
如薇道人踏著雲彩落下,俏臉生寒,“師兄你已經動搖了。”
“荒唐!真人您是正道魁首!是整個東道聯盟的表率!怎可被那女魔頭三言兩語蠱惑?!”
聖女突然輕笑出聲,纖纖素手像綻開的純白的花,本該絞殺她的三道天雷符在玄元真人周身造出一片如夢似幻的景象。
流光溢彩的靈石堆積成山。
聖女似笑非笑:“若我沒記錯,這是七大宗的私庫?”她不顧眾人驚異繼續道。
“感謝你們讓我長了見識,原來靈石這種東西…”
“也是會腐爛的。”
隨著聖女話音落下,素白的手輕輕撥開那片流光溢彩,七大宗的私庫模樣被投射在天幕,果真如聖女所說——在燦爛的華彩內裡,堆積如山的靈石正在腐爛,而與此同時,七大宗的山腳下則擠滿了排隊領取靈石靈草的散修。
七大宗的靈石似乎是無窮無儘的,而這些散修的等待似乎也是無窮無儘的。
“這些人本就是散修!非我宗門弟子,我們為何要大發善心?!”
聖女微微片偏頭,俏皮道:“說得有理,沒有誰必須要大發善心。”
話畢她粲然一笑,直接將蒼劍派長老的頭顱捏成了一灘稀泥。
白色粉色紅色的腦漿迸射到周圍人身上、臉上,可他們卻連恐懼的尖叫都無法發出,極度的恐懼讓他們完全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