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
“…為什麼……”
極度的恐懼過後，少年的身體不自覺顫抖起來，尤其在那隻冰冷手掌的覆蓋之下，是他胸腔裡跳動的心臟。
現在他可以回答女子之前的問題——他不想死，一點也不想。
掌門在隻有水滴聲回響的空曠水牢裡歎息。
歎息聲和水滴聲一起回蕩。
“我可能真的瘋了。”
少年聽見掌門如此說。
“知天命或許從不是一件好事。”女子冰冷的手指離開少年的胸膛，緩慢撫上他的臉頰。
“你三歲來到玄門，再有兩日便是你十八歲生辰。”
“我本該在你十八歲生辰那天，結束一切。”
從女子口中說出的每一個字都讓少年感到震驚。
他震驚於女子竟然知道他的生辰，也震驚於女子對知天命的否定。
即使他是個在玄學修行上一竅不通的凡人，他也知道女子所做到的事有多麼不可思議。
她預言到整個世界的終結，星空在漆黑的災厄中毀於一旦。
預言來自未來，不知道多少年歲以後的未來。
庇護天下蒼生一直是她肩上的責任，所以她一刻也不敢停歇地想要得到更加明晰的未來，為此她的大半功力都折損其中，終於…
她得到了讓整個世界都陷入禍亂的災星——他。
整個故事很好，救世主為了阻止危機和災難，終於找出解決辦法，隻是很不幸，他是這個故事裡的解決方法，同時也是唯一的倒黴蛋。
小時候，在女子還教養他時，他被同門告知了真相，很多次在女子麵前又哭又鬨，說他不想當禍亂災星，而是想和她一樣——成為拯救世界的救世主。
他還記得他趁女子小憩時，偷偷拉過女子的小拇指，暗暗和她約定…
他會努力長成和她一樣的人。
但現在…已經回不去了。
少年甚至根本來不及感慨，巨大的恐慌在他心裡蔓延，“發生什麼了？你得到了新的預言？天命在你眼中更清晰了？”
他一句接一句追問，女子隻是立在黑暗中，一言不發。
恐慌似乎無論怎麼壓製也無法避免，少年在黑暗中失控地大喊，“你必須告訴我！”
“我是足以毀掉整個世界的災星，是你預言中的主人公！”
“如果預言真的產生了變動，你必須得告訴我！我有罪嗎？我不再是罪人了？”
“罪人是誰？誰要為滅世付出代價？！告訴我！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少年在水牢裡大喊大叫，但無論他說什麼，都無法阻止冷淡的氣息逐漸遠離他。
話語逐漸變成毫無意義的喊叫，痛苦又絕望。
掌門再次站在水牢的大門前，這次她不再試圖隔著厚重的大門窺視少年的情況。
他很痛苦，她已經知道了。
罪人，誰是罪人。
掌門一步步走過通向玄門大殿的路徑，每邁出一步，腳邊就會出現一具屍體。
有的是弟子，麵目痛苦扭曲；有的是長老，雙眼不甘地睜著，好似在驚懼地看著某個人。
女子仿佛毫無所覺般，一步步走過這些屍體。
都是罪人，這就是她知曉的天命。
而放眼望去，整個玄門…
已經屍橫遍野、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