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他失魂落魄地逃離正殿,像一隻狼狽的落水狗,他跪在空蕩蕩的大殿前,任由暴雨衝刷染血的衣襟。
風雨飄搖,簷角鐵馬發出清越的錚鳴,像極了門主佩劍出鞘時的清吟。
黃鬆在雨幕中大哭,仿佛重新變成當年那個被門主訓斥的孩子,可訓斥他的那個人,早就已經不在了。
甚至他在夢裡也找不到……
黃鬆完成了複仇,從此承天派就成了隻有他和他師父兩個人的門派,時至今日,已衰落到幾乎無人知曉。
冉冉皺起眉頭,整個故事聽起來是一個男人刻苦努力至中年、終於得以為少年的自己以及所愛之人報仇的故事。
但事情果真如此嗎?
門主果真是被門派裡的那些人和流言蜚語逼死的麼?
冉冉從玄門掌門的視角出發來看整件事隻會覺得可笑:一個男人自顧自地愛上、又自顧自地感動。
要她說,殺死門主的人就是黃鬆。
一個當做親生孩子撫養長大的孩子,突然有一日被爆出來愛慕自己…冉冉的眼眸冷下去,她隻會感到無比的惡心。
如果同時她的感情又足夠充沛的話,她還會覺得難過。
不是為黃鬆難過,也不是為她自己難過,是為人這種生物難過。
人和野獸的一大區彆,正是人受到教化、各種規則限製維持著人類的“文明”。
欲望是每個人心底都會滋生的東西,可人都應該學著控製欲望,否則和完全受欲望驅使的野獸有什麼區彆。
黃鬆沒有做到這一點,門主應該相當失望、失望於她多年的教誨竟然都沒有令黃鬆領悟到這一點。
因為是愛意,所以無論如何都有被宣之於口的理由嗎?
才不是這樣。
有些根本不被世俗允許的、完全錯誤的愛,終其一生也不應該被表達出來。
否則宣泄的人肆意暢快,卻令被愛慕的人落得不堪的下場。
冉冉不自覺撚動指尖,仿佛能像記憶裡的黃鬆那樣觸摸到那些柔軟又尖銳的鬆針。
“黃鬆…黃鬆……”
少年幼年時見過的黃山奇景在她腦海中浮現——虯曲的鬆枝穿透岩石生長,竟能將堅硬無比的頑石撕裂出猙獰的裂痕。
若將岩石視作承載支撐那些鬆枝成長的母體…或許那位門主的命運從一開始就注定了……
在黃鬆的記憶裡,冉冉試還圖找出江雅麗的下落,但很可惜,這點黃鬆本人也不知曉,冉冉便無從得知。
鬼迷心竅、謀財害命,江雅麗還沒得到應有的懲罰,冉冉厭惡地皺起眉頭,隻可惜她的時間不夠充足。
好在還有二侄子,冉冉想到這看向沈定海,忽然伸手拉住他。
“不要忘了你曾說過的。”
冉冉沒有指明,但沈定海隻是愣了一瞬就堅定地點了點頭。
“嗯,我知道的。”
扶善懲惡,當仁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