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沒有合眼,福生此時的精神十分亢奮。雖然隻吸收了一塊天青色能量晶體,但丹田處的樹苗已經初見活力,乾枯如粉末的葉子之前仿佛一觸即破,經過一夜溫潤之後,現在終於有了一絲小小的光澤,雖然很不起眼,但對福生來講,是希望被點燃,本已平靜的內心出現漣漪。
“小子,彆咧著個嘴傻樂了!回去休息,以後白天去靈力塔,這裡的靈力跟不上你吸收,而且還會破壞這裡的環境。”丹青看著一臉興奮的福生,微笑說道。
趙陽眨了眨有些疲憊的眼睛,跟著點點頭。
福生起身恭敬地給趙陽和丹青各行一禮,然後張開嘴一個字還未吐出,便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這!”趙陽見狀瞬間精神了,兩個睜大的眼睛中滿是血絲。
丹青一把扶住福生,雙手搭在福生手腕,疲憊的臉上重新露出笑容,笑道:“身體虛弱,加上精神興奮,一時刺激太大,睡一覺便好。”
趙陽聞言這才長鬆一口氣,嘴角微微上揚。
昏睡了一天一夜的福生醒來時,果不其然又感覺被人壓住了。細細感受了一番體內的變化後,福生努力按捺住內心的喜悅,但好像終究還是平靜不下來,樂得渾身都有些顫抖。
這日以後,由趙陽親自對福生進行照看。直到後麵趙陽發現,對於福生吸收能量晶體,自己根本幫不上什麼忙,而且整個吸收過程看上去沒有絲毫危險,再給謝頂去信之後,於是改由閒不住的趙脫兔前往陪同,趙陽偶爾去一次。
時間如白駒過隙,歲月如駿馬加鞭,當一個人努力的時候,時間正在悄然從身邊流淌,給自己,也給他人鍍上了一層屬於自己的印記。我們所厭煩的可能不是不時來犯的新的挑戰,而是日複一日的重複,單單重複二字,便是芸芸滄海中大多數的一生。
立秋,一年當中的第十三個節氣,如約而至。陽氣漸收,陰氣漸長,是由陽盛逐漸轉變為陰盛的節點。
距離芒種已經過去了六十來天,福生沒有一日偷懶,沒有一日空閒,白天泡在靈力塔,晚上時不時找到已經漸漸恢複身體的念純研習陣法。枯燥孤獨的日子不是每個人都想選擇的,隻是有的人苦不堪言,有的人甘之如飴,因為夢想,因為誌向,因為心中那一股氣。
靈尉中期,福生這日吸收完能量晶體之後,感受了一下體內的靈力狀態,十分疲憊的臉上露出笑容。六十來天,從靈尉初期提升到了靈尉中期,身體漸漸有了力量,樹苗的狀態也有所改觀,看來達到之前的靈尉巔峰隻是時間問題了。
“傻笑什麼呢?”趙脫兔見福生拔下玉牌,一直在傻笑。
“脫兔師姐,這兩個月來辛苦了,後麵我一個人也可以的。”福生看著躺在一旁床上的趙脫兔打了個哈欠,有些歉意地說道。
“爹說了,你身邊必須有人看著。”趙脫兔坐起身子,打量了一番福生,“靈尉中期了?”
福生笑著點點頭。
“恭喜你啊,畜生!”趙脫兔本能地跳起來,一把抱住福生。
福生感受著有些緊迫的柔軟和壓迫,撲鼻的芬芳和好似驟升的溫度,一下愣住了,不知該不該抬起手。這段日子隨著趙脫兔一直跟自己形影不離,兩人的關係親近了不少,福生始終覺得兩人有些尷尬,又不好點破什麼,隻能在心裡記下這份感情。
山上歲月,彈指一揮;山下時日,個中滋味。
消災會自從上次密藏的事出了之後,這段時間以來收斂了不少,雖然繼續乾著殺人斂財的勾當,但與宗派之間的接觸逐漸減少,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好像跟個突然懂事兒的孩子似的,擺正了自己的位置。
沒了消災會的騷擾,眾宗派之間的聯係逐漸恢複從前,這一年的百宗大會將繼續在梅花宗舉行。
經過兩年多的沉澱,亞細亞國北控非加國,東抗羅巴國,已經對戰敗的非加國徹底掌控,原本阻擋在兩國之間的綿延山脈被打通,非加國徹底亡國,大批負責教化的人員向以前的非加國進駐。眾多宗派之間與朝廷達成了合作的關係,每一段時間都會有山上人投入國戰,官員之中也出現了山上人的影子。亞細亞國鼓勵生育,大力發展農業,實行均田製,開運河,免稅收,廣設糧倉,鞏固中央集權。經過兩年的休養生息,亞細亞國做好了與羅巴國進行決戰的準備。
時間緩緩來到了立冬這一天,生氣開始閉蓄,萬物進入修養、收藏的狀態。百日雪藏,福生的實力已經來到了靈尉後期,身上的成熟逐漸褪去,滿頭白雪緩緩變青絲,佝僂的身姿變得挺拔,臉上的疲態散去,漸漸恢複了以往的年輕神采。
“難得,上次喝酒還是立秋,沒想到這麼快三個月就過去了。”青雲看著眾人再次齊聚一堂,有些感慨。
“我們隨時都可以,隻不過某個人一直不肯露麵。”段尚武輕搖百獸扇,目光看向坐在一旁的福生,細細打量。
不止是段尚武,所有人都在盯著福生,數雙眼中都流露出震驚或喜悅的神情。
福生見大家都看過來,原本擺出的臭臉露出苦笑,說道:“身不由己。”
“半年時間,從靈尉初期升到靈尉後期,怕是一般人聽到這種事都會罵我們神經病。”楊平打量著福生,眼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羨慕。
“福生,你提升這麼快,不會有什麼後遺症吧?”紅莎看著福生,有些擔心地問道。
“每一步都是穩著來的,丹青殿主經常為我號脈。說實話,我也想一步回到靈尉巔峰,但那樣隻會讓我根基不穩,以後可能不會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了,急不來的。”福生笑道。
梅殊看著福生一副平淡的樣子,有些佩服地說道:“其實實力隻是強者的一部分,難得是擁有一顆強者的心態。福生,我以前沒看出來,現在覺得你有點兒強者的樣子了,到達靈將也隻是時間問題。”
“是...”
“哎,你們怎麼不誇誇我,這些日子可都是一直陪在畜生身邊,我的功勞也不小!”趙脫兔見眾人紛紛給福生道喜,沒人注意到自己,有些氣不過去地嘟起嘴。
“脫兔師姐這半年確實辛苦了,我敬你一杯。”福生端起酒杯,笑著敬向旁邊的趙脫兔,臉上滿是感激。
“哼,我不說就想不起我?自罰三杯!”趙脫兔冷哼一聲,拿起酒壺。
“這頭發,真得不是染的?”鮑雪盯著福生斑白的頭發看了好一會兒,實在是難以置信,可看上去好像不是假的,於是好奇問道,“我可以摸一下嗎?”
福生笑著撤去發簪,散發著柔光的黑白細絲瞬間傾瀉而下。
鮑雪起身上前,抬起小手不斷揉撚和拉扯,然後小臉兒上的好奇轉變為了震驚,這個家夥的發質竟然比自己的還要好!
“是真的!”鮑雪終於是不服氣地說了一聲。
“對了,前些日子孫克來過信,說是明年開春之後,對羅巴國的國戰將會開始,我們有興趣曆練的話,可以去信。”青雲突然說道。
“孫克怎麼會給你寫信?”段尚武不解地看向青雲。
“當然不是給我,是給趙陽宗主,他跟我提了一句,估計見到你們也會跟你們說的。”青雲放下筷子,有些感慨地繼續說道,“據說這個小子已經升到了兵部郎中,官居五品,怕是個大個官兒了!”
“五品是多大的官兒?”李昊問道。
“最大是一品吧?五品也不低了,憑那個家夥的頭腦將來升到一品也不是沒有可能啊!我就覺得這個小子不一般,果然有腦子的人到哪兒都能發光!”楊平說道。
“兵部郎中在兵部排第三,在尚書和侍郎之後,近年由於國戰的關係,兵部超過吏部一躍成為六部之首,一些事情,就算三省也要給兵部一些薄麵。三年時間能在裡麵升到從五品,孫克已經算是平步青雲了,以前還真是有些小看他,簡直是太小看他了!”段尚武搖扇說道,臉上多了些敬佩。
“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楊平問道。
“這才哪到哪。”段尚武笑道。
“福生不是去過戰場嗎?怎麼樣?你跟兵部郎中差多少?”梅殊好奇地看向福生。
“不一樣,孫克他們算是軍師,我們是士兵。戰場跟朝廷也不一樣,朝廷多是出謀劃策,戰場多是衝鋒陷陣。戰爭,比較殘酷,沒有絲毫道理可言,在戰場上人命很不值錢,就跟吃飯喝水一樣。你們要去的話,得做好這個心理準備,不然會接受不了,產生心結的。”福生喝完第三杯,表情瞬間冷漠了三分。
“畜生,你去的時候殺了多少人?”趙脫兔低聲問道。
坐在福生旁邊的鮑雪聞言突然停下了手上和嘴裡的動作,仿佛感受到了一股涼意,向一旁靠了靠。
福生搖搖頭,說道:“不用這麼看我,你不殺死敵方,敵方就會殺死你,仁慈和憐憫在那裡很可能讓你丟掉性命。”
福生話中的涼意和表情變化讓眾人莫名心頭一緊。
“其實陣法師在戰場上很吃香的。”福生覺察到旁邊鮑雪的小動作,突然轉過頭去,麵無表情地盯著鮑雪。
鮑雪被嚇得癟起嘴,打了一個激靈,全身汗毛瞬間倒豎,兩個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眶濕潤了,緊接著一根筷子掉在了地上。
鮑雪這一連串兒的動作看呆了眾人。
“你有病啊!嚇鮑雪乾嘛?”趙脫兔一記久違的五指蜜在福生頭上響起,“鮑雪不怕,畜生跟你開玩笑的。”
“其實去一去也好,大不了退回來,這一輩子不上一次戰場,終還是有些可惜的。”福生伸出手摸了摸鮑雪有些躲閃的小腦袋,露出一抹人畜無害的笑容。
鮑雪求助地看向一旁的趙脫兔,趙脫兔冷哼一聲,挑開福生的胳膊,直接一腳把福生踹倒了桌底下,然後拉著鮑雪坐在自己旁邊,夾了一筷子沾滿孜然的烤肉,輕聲安慰。
玄極宗,高處涼亭。
“孫克最近又來過一封信,是寫給你的。”趙陽把信封推到福生麵前。
福生狐疑地看著信封開口的樣子。
“我也是看了之後才知道這封信是寫給你的。”趙陽倒了兩杯酒,將一杯推到福生麵前。
“不方便?”福生皺著眉頭,在油燈的照明之下一息便將將信讀完,然後猛然握緊拳頭,額頭的青筋快速跳動了起來。平靜的內心,再起漣漪,福生微微扭了扭腦袋,好像在努力克製這一股暴起的情緒。
“從大局出發,我讚成孫克的建議。”趙陽端起酒押了一口,轉頭看向天上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