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隨後,舒良的身影,很快便出現在了殿中。
“奴婢舒良,給皇爺請安。”
和往常的樣子不同,舒良今天的神色罕見的沉重的很,並沒有他慣常的笑容。
朱祁鈺也沒有心情廢話,讓他起身之後,直接了當的便問道。
“你既然主動求見,想來是朕之前交辦給你的差事,查到什麼了?”
“皇爺聖明!”
舒良上前兩步,開口道。
“奴婢奉旨,查探周鑒,王鉉等人之事,如皇爺所料,二人確實有所勾結,周鑒的那份奏疏,其中內容和諸多指控,的確都是王鉉透露給他的,不過,王鉉也並非始作俑者。”
“奴婢查到,在王鉉的背後,還有不少官員涉事其中,而這些人裡頭,最重要的一個人,也是幫助王鉉定下整個謀劃的人,是……太子府少詹事,徐有貞!”
這個名字一出,朱祁鈺也略微有些驚訝,他沒想到,這樁案子,竟然會和徐有貞有關。
要知道,此人雖然心機深重,野心勃勃,但是,至少有一點是可信的,那就是,他並非是貪財之人。
又或者說,他是那種看重仕途勝於看重富貴的人,所以,這種有可能影響前途的事情,他是不會做的。
最多,也就是他自己曾經行賄給彆人,但是,隻要不是收受賄賂,徇私枉法,單單是行賄的話,並不算是什麼太大的事。
如今的官場上,這種事情多了去了,徐有貞為什麼會牽涉到這件事情裡頭?
更重要的是,他這麼做是想做什麼,要知道,這件事情涉及到陳循,動輒便有可能會引發整個朝堂的議論,這種大事,如果說徐有貞在背後起了什麼作用,他為什麼不提前告訴舒良,向朱祁鈺稟報?
這個徐有貞,到底在想些什麼……
眼瞧著天子的臉色有變,舒良也低了低頭,道。
“皇爺,這件事情十分複雜,奴婢來時,已經將詳細的狀況寫成奏報,還請皇爺禦覽。”
說著話,舒良從袖中拿出一份奏疏,遞了上來。
朱祁鈺沒怎麼猶豫,抬手便打開看了起來,不過,越往下看,他的眉頭便越發的緊皺起來。
舒良辦事,還是很得力的,更何況,他這次忙了這麼許久,必定是下了一番工夫的。
成果也的確很豐富,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在東廠的查探下,已經基本勾勒出了雛形。
從這份奏報來看,此事的起因,是刑部如今仍在關押的,那個名叫季同的知縣,他和王鉉是同科進士,又是同鄉,關係頗佳,此次大計,他被查出私自倒賣常平倉糧食。
更要命的是,他所在的縣,是去年江西旱災中,受災最嚴重的州縣之一,因為季同的貪汙舉動,直接導致了,在朝廷的賑災糧食運達之前,當地發生了六次哄搶,兩次民變,饑民餓死者有數百人,最後甚至有衝擊縣衙的舉動。
可是,即便是鬨成了這個樣子,當時的知府卻仍舊想要將此事壓下來,最後,是有百姓攔了巡查禦史的轎子,才揭破了這樁大案。
這樁案子,刑部早就已經審結了,當初奏疏呈遞上來的時候,還著實是把朱祁鈺氣得不輕,險些想要將此人直接砍了,還是金濂力勸,說他在牢裡有所舉證,也算是戴罪立功,到最後,才改成了流放。
卻沒想到,他這件事情,竟然牽扯的這麼深,唔,這麼說也不準確,應該說,他算是這場禍端的起因。
這個季同,本身並沒有什麼能力,才學也不怎麼樣,當初會試的時候,是吊著最末的名次僥幸中試。
按理來說,他這樣的人,最正常的去處,到縣裡當個負責刑獄的推官已經頂天了,而且,大概率還是偏遠之地的推官,可是,他偏偏被選授了一個知縣。
這背後的緣由,自然就是季同使了銀子,和很多的官員本身就出身書香門第不同,季同家裡祖輩都是商人,到了他這一輩,總算是勉強出了一個讀書種子,他的老爹為了讓他好好讀書,甚至,還特意出錢,辦了一座書院,延請大儒,專門來教授他。
季同和王鉉,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結識的,和季同不一樣,王鉉的家境貧苦,但是十分有天賦,他們兩個很快就成了好友。
後來,二人同一屆中試,王鉉的名次排在二甲前列,被留京成為禦史,季同則是一番活動,謀了個知縣的缺。
應該說,事情到此為止,還算是正常,但是,再往後就不一般了,季同此人,繼承了他家裡的商賈習氣,到任之後,便整日想著如何搞銀子,最初,他把心思打到了河渠的修築上,結果後來洪水爆發,大堤被衝毀,他因此被貶官,成為了一個普通的縣丞。
但是,沒過兩年,他便又四處活動,被提拔了上來,而且,這一次,他還謀了一個江西文華之地的知縣。
到任兩年之後,他又把主意打到了常平倉的身上。
畢竟,常平倉一般不會啟用,府衙雖然會定期檢查,但是,也並不嚴格,裡頭的糧食根據糧價的波動,倒賣出去,可以獲利良多,最重要的是,不易被發覺,如果遇到災情,大災的話,輪不到他操心,小的災情的話,去鄰近的府縣拆借一下,也不會出什麼大事。
更重要的是,有了上次的教訓,這次季同學聰明了,他知道這麼做風險很大,所以,打從他上任的時候起,就開始四處塞銀子,從州府到巡撫衙門,基本上都收過他的銀子。
正因於此,州府才會對他的所作所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嘗到甜頭之後,季同便好像是抓住了為官的精要一般,不僅給州府塞銀子,更是打算依靠這種手段,繼續再往上爬。
於是,他便找上了王鉉,這才有了後麵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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