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院學士,更是一個和清流素無牽扯的郕王府舊臣儀銘,要知道,這位儀銘大人,雖然家學出身,但卻實實在在的,並非是科考出身,而是靠舉薦入仕的。
因此,這些依靠科舉考中的清流們,自然對他也並沒有什麼認同感。
除此之外,從上一屆恩科開始,進士一甲的那幾位,不再入翰林院,而是會到各部院,跟著掌事的尚書觀政,其中有出色的,比如王越,餘子俊,最後都被各部的尚書看中,直接帶在了身邊,這可比往日裡進士們搶破頭拿到一個庶吉士的名額,卻還要在翰林院熬上好幾年強多了。
老的力量被逐漸抽走,新生的力量又補充不上,自家的大本營也被彆的派係控製,可以說,自三楊以後湧起的清流勢力,如今已經基本沒落了下去。
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清流就算再落魄,可至少基本盤還是在的,陳循還在,他此前在翰林院多年,門生弟子們不說遍布朝野,但是,從這次的案子就可以看出來,他仍然在朝中有不弱的勢力。
可這股勢力,在如今的狀況之下,基本上隻能算是陳循個人的資源了,陳循今年已經六十七了,最多再有十年,他肯定就要離開朝堂,到時候,清流在朝堂上的地位,也必然會隨著他的離開,而徹底沒落。
杜寧,是唯一的希望!
就目前來看,以杜寧的年齡,資曆,能力和聲望,大有希望能夠接替陳循,成為這些舊清流新的領袖。
如果杜寧能夠上位,那麼,清流的勢力,雖然不能重新膨脹起來,但是,維持現狀還是可以的。
過了這個年,杜寧才剛滿五十歲,正是年富力強,隻要他能維持住局麵,然後潛移默化的對東宮施加影響,數十年後,清流便仍有複起的希望,畢竟,如今的東宮屬官,還是有不少人,都是清流出身的。
可現在,杜寧出事了……
大殿當中依舊安靜,陳循捧著麵前的奏疏,微微有些發愣,神色之間,滿是難以置信,其中更是透著一絲失望,臉色複雜之極。
一旁的內侍見他已經看完,便上前將奏疏收回,重新送回了禦案上,天子輕輕將奏疏按在手中,隨後,聲音落下。
“於少保和朱鑒在這份奏疏中,稱賈修平和陝西巡撫杜寧,早有勾結,他多年來的走私所得,有三成都給了杜寧,經過提審賈修平擔任巡撫時的幕僚,拿到了他和杜寧曆年的書信和賬冊,可以證明,杜寧早就知道賈修平勾結倭寇之事。”
“對於此事,陳尚書作何看法?”
口氣平淡,並不帶一絲的煙火氣,但是,越是如此,熟悉天子的大臣,才越知道,這是關鍵的時刻,這種時候,答錯一句話,很有可能便是萬丈深淵。
當然,如今的情勢已經基本明朗,擺在陳循麵前的,其實也就是兩條路。
一條是護著杜寧,畢竟,如今的一切,都隻有這份奏疏寫了,而對於杜寧的指控,也隻是來自賈修平的幕僚,賬冊和書信這些,雖然可以作為證據,但是,也並非完全沒有可以辯駁的餘地。
作為七卿大臣,而且,朝中還有不弱的勢力,如果說陳循想要保杜寧,那麼,有很多的事情是可以做的。
但是話說回來,天子選擇在這個時候當眾揭破這件事,恐怕也正是在防著陳循這麼做。
要知道,如今陳循自己的案子,都還沒有了結呢!
雖然說,從刑部到百官,現在都傾向於陳循無罪,是陳英自己貪財而已,可問題是,真是如此嗎?
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看法,現階段隻能說,是沒有找到足夠的證據罷了。
天子一日沒有在此案上頭鬆口,這樁案子,便一天不算是結了,就算是天子不會直接說陳循有罪,可讓有司繼續查證,總是可以的,若是下了決心,將此案的主審權,從刑部移到錦衣衛,也未必沒有可能。
錦衣衛和不同於其他的衙門,沒有證據是他們找不到的,也沒有證據是他們造不出的。
陳循現在雖然占著優勢,可從剛剛的朝堂論辯便可看出來,他在朝中不僅有明麵上的政敵,更有暗中覬覦他地位的人。
一旦天子下場,隻要表露出一絲絲想要對付陳循的意思,那麼……
“陛下明鑒,臣也是看到這份奏疏方知,杜巡撫竟然如此大膽,竟敢勾結倭寇,收受賄賂,更兼結黨營私等諸般罪行,此等奸惡之臣,若再立於朝堂之上,恐是社稷大患。”
這般局麵,陳循自然能夠想得明白,雙眸微闔,蒼老的手在袖中輕輕顫抖,但片刻之後,他再度睜開眼睛,目中已經是精光閃動,麵色憤怒,道。
“此等大案,臣懇請陛下,即刻派錦衣衛將杜寧捉拿歸案,鎖拿詔獄當中,詳查其罪!”
安靜了許久的殿中,總算是又泛起了一絲漣漪,眾臣麵色各異,神情都有些複雜。
這位陳尚書,還真是果斷啊!
雖然不知道奏疏當中寫了什麼,但是,以杜寧的身份,光靠賈修平那裡查到的證據,恐怕是不夠定罪的,至少也要在杜寧這邊,查到一些同樣的東西,相互印證才可最終判定。
可是,陳循這一張口,便直接指責杜寧勾結倭寇,收受賄賂等諸般大罪,而且,直接提議要派錦衣衛前去抓人,這般態度,幾乎已經是不言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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