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沒有旁人,徐某便跟二爺說句不該說的話,如今天子,固然英明善斷,但是,亦非朝野上下傳言的那般聖人無缺,便如這段時間以來,軍屯,科道,還有命昌平侯出京等事,皆可看出,聖上如今,已非初登基時那般小心謹慎,如履薄冰。”
“那宋文毅,雖然不如舒良得寵,但是他敢做下這般事情,必也是得了允準的,或許手段酷烈了些,可畢竟是為天子辦事,所獲大半,也都收歸了皇莊當中,您說,天子會不護著他嗎?”躓
張輗沉吟片刻,點了點頭,道。
“不錯,大抵到了最後,這件事情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宋文毅應該和舒良一樣,回後宮去避避風頭,過一段時間再出來,這事情也就了了。”
“可這回不一樣!”
徐有貞臉上露出一絲冷笑,道。
“上回宣府之事,於少保不在京中,所以,沒有跟天子硬頂著的大臣在,而且那一次,涉及天家之爭,舒良所為,雖然冒犯,可最後之所以能安然無恙,也不乏有朝中諸臣舉棋不定之故。”
“但這一次,宋文毅得罪的是滿朝大臣,他今日在京畿如此巧取豪奪,難保日後不會殃及其他地方,所以,朝中諸臣不會輕易放過他,而於少保的性格,也不是個眼中會揉得進沙子的人。”
“二爺,您說這天子要護,群臣要懲,於少保自己又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格,這最終,會是個什麼結果呢?”躓
“這……”
原本信心滿滿的張輗,聽徐有貞這麼一說,倒是有些猶豫。
不過,徐有貞見此狀況,卻搖了搖頭,笑著道。
“二爺不必遲疑,徐某和您的看法相同,這到了最後,當然是天子會讓步,將宋文毅懲治一番,以平眾怒,畢竟,當今聖上,向來聽言納諫,聖明英斷嘛!”
這話說的口氣有些古怪,張輗聽了之後,不由皺起了眉頭,不過,也隻是片刻,他的眉頭就舒展了開來,道。
“這倒是,當今聖上,向來看重朝野聲名,若是刻意偏袒內宦,自是有損聲譽,若是事情沒鬨大也就罷了,但是,有於謙在,這事情不可能鬨不大。”
“到了最後,為了大局著想,宋文毅是肯定要受罰的,不過,就算是罰了,天子這心裡,隻怕也不會舒服。”躓
“不錯,正是如此!”
徐有貞笑道。
“朝局之爭,攻心為上,於少保的地位穩如泰山,除了因他自身享譽士林,能力出眾,更是因為有天子在他背後撐腰,否則的話,當初他攬權兵部那件事情,便不會如此輕易作罷。”
“所以,想要扳倒於謙,做的局再精妙,給他按上再大的罪名,但隻要天子寵信尚在,便是無用。”
“相反的,天子隻有對於謙心生不滿,一切的手段,才能起到作用。”
“不過,這麼做,有一個缺點……”
話到最後,徐有貞忽然話鋒一轉,麵露難色。躓
雖然明知道他是在等自己遞話,但是,看在他對自己已經如此坦誠的份上,張輗也就順著問道。
“什麼?”
“二爺明鑒,這件事情,畢竟是徐某去求的陳尚書,所以……”
徐有貞重重的歎了口氣,望著張輗,話說了半截就停了下來。
張輗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於是接著道。
“所以,如果最後於少保出了什麼事,陳尚書就會明白,這件事情是你在背後算計?”
這話說完,還未等徐有貞點頭,張輗便輕笑一聲,道。躓
“徐學士,你莫不是將老夫當傻子了吧?”
說著話,張輗看著徐有貞,笑意漸濃,繼續道。
“這次宋文毅招惹的事,牽涉的就不是哪一個官員,朝中文臣,同鄉故舊,同年同僚,個個關係多的很,所以,哪怕不是你,也會是彆人,所以,總會有人求到陳尚書的頭上,也總會傳到於少保的耳中。”
“你去陳府,必定是受了彆人所托,從這一點上說,誰能想到,你是想算計於少保呢?”
“退一步說,就算陳尚書因此而懷疑你,可以你的身份,和於少保素無恩怨,你一個小小的右春坊大學士,要扳倒一個堂堂的兵部尚書,陳尚書的學生們,難道個個都是這種雄心勃勃之輩嗎?”
呃……
徐有貞罕見的臉色一滯,沒有說話。躓
見此狀況,張輗自從徐有貞到來之後,被對方牽著鼻子走的那種感覺總算是一掃而空,搖了搖頭,道。
“徐學士,你去找陳尚書,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這件事情到了最後,就算是牽連了於少保,也不會有人對你產生任何懷疑,不然的話,你怎麼會在什麼承諾都沒有得到的時候,為我英國公府冒險呢?”
說的這麼直白,徐有貞不由有些尷尬,不過,他還是很快就調整了過來,臉上堆起笑意,道。
“是順水推舟,可也是真心為二爺謀劃,二爺明鑒,徐某今日過來,真的是誠心誠意,想要助英國公府一臂之力。”
這話說的十分誠懇,張輗聽完之後,倒是收斂了神色,靜靜的望著徐有貞,片刻之後,他道。
“這話我信,所以徐學士,你覺得,我應該在此事中做些什麼呢?”
張輗沒有問徐有貞想要什麼,因為根本就不必說。躓
徐有貞此人,張輗此前多多少少有所耳聞,此人本就善於鑽營,仕途之心極強,朝中很多大臣的大腿,他都試著抱過,隻不過,大多數都沒有什麼用罷了。
後來,借著李賢的舉薦,他成了太上皇一黨的人,跟在朱鑒的身邊,每每他們議事,這徐有貞都十分積極表現,所求者,無非是想要得到看重,然後借力在朝堂上升遷罷了。
如今朱鑒式微,在朝中低調不已,而英國公府和成國公府聯合,有複起之勢,他著急忙慌的來燒‘冷灶’,並不是什麼稀罕事。
他為什麼而來,張輗並不在意,雖然說剛剛徐有貞的刻意表現讓他有些不舒服,但是他不得不說,自己身邊,的確需要這麼一個,在朝堂上有自己的人脈,而且懂得文臣規則的人幫他出主意。
畢竟,雞蛋不能放在同一隻籃子裡,朱儀那個小子聰明是聰明,可真的碰到利益相爭的時候,他可未必會全向著英國公府,而且人家現在正經了複了爵位,並不是以前朝不保夕的時候了,有資格這麼做,哪怕張輗心有不滿,表麵上也還是要維持著和氣。
這徐有貞是文臣,不會像任禮一樣侵占軍府,又官小職低,正好拿捏,從這一點上來說,張輗倒不介意,在需要的時候,助他一番。
至於徐有貞,見張輗終於鬆了口,頓時臉色大喜,道。躓
“多謝二爺,徐某一定竭力相助二爺,重複英國公府之威。”
張輗矜持的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隻等著徐有貞接下來的主意,而徐有貞也明白這一點,短暫的興奮之後,便開口道。
“徐某覺得,二爺不用做彆的,隻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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