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鎮端起茶盞飲了一口,眉頭深鎖卻未解開,稍頃,他不知想到了什麼,轉頭看向其木格,道。
“草原的消息,你應該也已經聽說了,你哥哥也先太師被手下阿拉知院襲殺,其後孛都為兄報仇,同阿拉知院開戰,如今阿拉知院逃竄,孛都成了新的瓦剌首領。”
“當初,孛都送你過來,是怕草原內亂波及到你,如今內亂已平,不如朕送你回草原故鄉,如何?”
其木格身子微微一顫,但是神色卻並沒有太大的波動,顯然,這個消息,她早就已經知道了。
輕輕欠身一禮,其木格道。
“陛下,當初哥哥送我來南宮時,便已說了,自那時起,草原上再無太師之妹,有的,隻是陛下的妾侍其木格,此生此世,陛下在哪,其木格就在哪……”
朱祁鎮抬眸望著她,眼中神色略顯複雜,稍頃,他伸出手將其木格扶起來,道。
“罷了,你既然不願,那就留下便是,前些日子,張輗到朕這來,說他身邊缺兩個得力的護衛,朕打算賜他幾個可用之人,你覺得如何?”
其木格眨了眨眼,旋即便明白了朱祁鎮的意思。
自從上次春獵之後,皇帝借故對南宮進行了一次大清洗,所有隨朱祁鎮前往獵場的親隨,統統都被打入了詔獄,南宮當中得力可用之人,如今寥寥無幾。
現如今,能夠確定無疑並非皇帝安插進來的奸細的,除了他貼身侍奉的幾個人之外,便隻有當初孛都送來的五十名護衛。
隻是,這些人畢竟是草原之人,他們雖然被送給了朱祁鎮,但是實際上,卻是為了保護其木格而來。
所以現如今,這位太上皇陛下,是在跟她要人……
於是,其木格眉眼低垂,道。
“妾身的一切,都屬於陛下,隻要陛下願意,可以隨時調用。”
於是,數日後的早朝上。
朱儀穩穩的站在殿中,當著一眾文武大臣的麵,聲音清朗,道。
“陛下,此前,府軍前衛鎮撫使楊傑,孫大勇奉聖命前往邊境遴選府軍前衛,為東宮備設幼軍,如今,二人已經回京多時,所選府軍前衛,也已在京營操練數月。”
“臣以為,理當儘快將其正式編入府軍前衛,同時,自各勳貴府邸當中,選弓馬嫻熟之人,選入幼軍,輔弼東宮,請陛下恩準。”
嚴格意義上來說,朱儀如今在朝中的職銜,是府軍前衛指揮使,但是,他這個指揮使,卻是虛銜,並不實領,真正管著府軍前衛的,反而是並無此銜的京衛指揮同知楊傑。
與此同時,朱儀真正的差事,是東宮幼軍營統領,說白了,他的府軍前衛指揮使一職,是為了方便他兼管幼軍,這中間的關係雖然有些彆扭,但是也能理得順。
幼軍一事,最早就是朱儀所倡,那個時候,他甚至都還沒有複爵,到現在為止,的確拖延的時間不短了。
不過,在這個特殊的時間節點上,朱儀這麼毫無征兆的再次提出此事,很難不讓人聯係到前幾日宮中嫡子降生之事……
朝堂之上掀起一陣低低的議論聲,不少人的目光,都悄悄的看向了上首的皇帝陛下。
這些日子以來,隨著皇子降生,朝野上下一片歡欣主要是因為有賞賜),但是,也出現了許多流言。
不少人都在擔憂,天子如今有了嫡子,是否會動搖東宮國本的地位,尤其是在如此大賞宮內宮外,甚至是蠲免京畿稅賦的情況下,這種擔心,更是越來越重……
而現在,朱儀提出要為東宮遴選勳衛,不失為是一個試探天子想法的好機會。
眾人目光彙聚,卻見上首天子略微沉吟,臉色明顯有幾分不悅,但是,如朱儀所言,此事已有前旨,而且也確實拖了不短的時間了,若是沒人提就罷了,既然提起來了,那麼想要拖延下去,就不合適了。
猶豫了片刻,天子開口道。
“既是如此,成國公去辦便是!”
“臣謝陛下!”
朱儀跪倒在地,拱手謝恩。
與此同時,殿中群臣也鬆了口氣,既然天子沒有在勳衛一事上阻攔,說明先前的大賞宮內宮外,大概率隻是因為皇嫡子降生,天子太過高興所致,並無更動東宮之意。
隻要不涉及儲位國本,那麼,多些殊榮倒也無妨。
早朝結束,朱儀回到成國公府,卻發現府門前,張輗已經等候許久。
看著對方陰沉到極點的臉色,朱儀苦笑一聲,先將張輗請進了府,還未等他開口,張輗便劈頭蓋臉的怒道。
“國公爺為何不遵信諾,我等明明已經說好了,軍府之事定論之前,不提勳衛之事,你為何突然在早朝上發難?”
雖然已經想到了張輗會生氣,但是,朱儀也沒想到,他會如此動怒。
歎了口氣,朱儀道。
“二爺,並非是我不遵諾言,而是太上皇親自命人傳了口諭過來,要我務必儘快將此事辦妥,聖諭在上,我豈能不遵?”
張輗沉默下來,但是臉色卻依舊難看之極。
見此狀況,朱儀繼續道。
“我知道,此時正是關鍵時刻,可是,宮裡如今的情形,二爺也看見了,四皇子出生,皇上龍顏大悅,俱賞宮內宮外,近幾日更有流言稱,皇上有意要賜封皇後娘娘母家爵位。”
“您應該知道,即便是如今太子殿下生母周娘娘,母家也並無賜封,若是此流言為真,那……”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說的話一般,他話音剛落,外間便有小廝來報。
“老爺,宮裡剛剛傳來消息,皇上剛剛下旨,封景陽宮太後娘娘之兄吳安為安平伯,坤寧宮皇後娘娘之父汪瑛為壽寧伯。”
花廳中頓時陷入了一片死寂。
就連朱儀自己,也感到一陣意外,他本以為,朝上皇帝答應了為東宮遴選勳衛,是在安撫朝局,但是這道旨意一出,卻顯然並非如此。
愣了片刻,朱儀轉向張輗,道。
“二爺,消息你也聽到了,局勢如此,實非我刻意毀諾,不過,事到如今,倒也並非全無轉圜之機。”
和朱儀一樣,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張輗亦是眉頭緊鎖,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不過,聞聽朱儀此言,他倒是回過神來,問道。
“國公爺還有什麼辦法?”
於是,朱儀低聲對著張輗說了一番話,惹得張輗的臉色一陣變幻,但是,到了最後,他沉吟許久,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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