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江西之外,南直隸淮安府,徐州府受災亦十分嚴重,據淮安知府杜文昌奏,治下九縣幾乎顆粒無收,百姓聚集府衙鬨事,險些鬨出衝擊府衙之舉。”
“徐州情況亦相差仿佛,據知府戴偉奏,治下四縣已有賣兒賣女之事發生,臣已移文兩州,速開常平倉賑災。”
“然則此次災情嚴重,僅憑州府之力,恐難安撫民情,尤其是江西各府,連綿成災,各個州府自顧不暇,更遑論相互支持,故而,臣奏請陛下,今早選派得力大臣,前往江西主持賑災事宜。”
話音落下,立刻便有好幾個大臣上來附和同請,朝堂之上,也一時躁動起來。
按理來說,地方受災雖然不能說是年年都有,但是,也不罕見,朝中諸臣不應該這麼沉不住氣才是。
可這次卻不一樣,原因就在於,這次受災的地方是江西!
江浙一帶,一向是富庶之地,尤其以江西文風鼎盛,每次錄取的進士數量,就算不是第一,至少也在前三。
如果論總量的話,江西甚至可以可以居首,可以說,這朝堂上大半的人,就算不是江西出身,可門生故舊,姻親關係,也多多少少會和江西有點關係。
現如今,江西受災如此嚴重,他們自然著急……
見此狀況,朱祁鈺倒是也沒有猶豫,直接了當的的道。
“災情緊急,的確耽擱不得,戶部既然已經移文,命各府打開常平倉,那麼,便再行一道公文,命周邊災情稍輕,或未受災的州府同樣打開常平倉,給付倉中存儲糧食四成,先行運送到受災的州府。”
“除此之外,戶部根據災情,立刻核算出需要撥付的銀兩和糧食數量,仍舊以就近調取為主,沈尚書,三日之內可否將章程拿出來?”
天子的這番話,沉靜有度,絲毫沒有惶急的樣子,自然也漸漸的讓朝堂上的眾臣都慢慢安靜下來。
至於沈尚書,這位老大人雖然平時一副貔貅的樣子,但是,這種大事上,向來不會含糊,拱手道。
“回陛下,臣接報之後,已經組織戶部官員根據災情製定賑災的章程,最遲後日,臣必定將一應細則呈送陛下。”
“不過……”
沈翼似乎還想再說什麼,但是,他沒說完,上首的天子就打斷了他。
“既是如此,辛苦沈尚書了,朕等著看你的奏報。”
“臣遵旨。”
見此狀況,沈翼愣了愣,旋即,他便拱手稱是,退了下去。
朱祁鈺輕輕點了點頭,隨後,他的目光在殿中掃了一圈,最終,落在了最前端一人的身上,道。
“總憲?”
“臣在!”
對於自己被點名,陳鎰倒是毫不意外,大步上前。
於是,群臣便看到,天子的神色,也變得認真起來,目光在群臣的身上掃視了一圈,隨後天子開口,道。
“曆來受災之地,常有貪官汙吏上下其手,魚肉百姓,又有鄉紳富賈,趁此機會兼並土地,欺壓小民為奴為婢。”
“此次賑災,都察院務必將十三道禦史全部派出,嚴加監察,凡有趁火打劫,欺壓百姓者,州府需從嚴從重處置,若州府官員有牽涉其中,科道禦史,當第一時間回報朝堂,一經查實,一律嚴懲不貸。”
“科道官員,亦準相互檢舉,若科道官員有庇護州府,欺瞞朝廷者,查實後無論何職,一律就地革職,押回京師,再行處置。”
“臣遵旨!”
但凡是賑災,除了戶部之外,責任最重的就是都察院,這一點倒是沒有什麼好意外的。
讓陳鎰有些沒想到的是,天子這次的態度,竟然如此堅決,看來這次災情,天子果真是重視之極。
於是,天子的目光再度轉移,放到了一旁的吏部身上,道。
“天官,此次災情應對,正值大計之時,江西各州府官員的考評,暫時先往後放,待得災情過去之後,視其情狀,將賑災中的表現,同樣納入到考評當中。”
這番話一出,底下群臣,頓時又掀起了一陣波瀾。
江西的災情,緊要是緊要,可畢竟不涉官場,可大計就不一樣了,天子這一招,可算是打在了各州府的三寸上。
看來,接下來一段日子,江西的這些個官員,日子不那麼好過了。
不過,吏部對此明顯是沒有什麼意見的,王文作為天子最大的親信,聽完之後,立刻便上前開口,道。
“臣遵旨!”
隨後,天子的臉色方稍稍緩和了下來,問道。
“此次災情嚴重,諸卿有何良策,也可暢所欲言,隻要有利於社稷,朕必定采納。”
於是,底下一陣議論聲再起,但是,站出來的人卻不多。
倒不是說這些大臣們無能,而是,天子基本上已經把能想到的,都想到的。
先用臨近州府的常平倉,解受災之地的燃眉之急,同時,命戶部加緊製定方案,再命都察院將所有院中禦史都遣派出去,監察不法,又將江西地方官員的大計推後,成為懸在他們頭頂上的一柄劍。
如此種種,雖然隻是大麵上的策略,但是,也已然十分全麵了,一時之間,要讓他們再提出什麼意見,實在是不容易。
但是,朝堂之上,偏偏便有這樣的人,天子的話音落下之後,過了片刻,一身緋紅衣袍,胸前同樣繡著解豸補子的老者上前,開口道。
“陛下,臣有本奏。”
“說!”
朱祁鈺原本也是隨口一問,卻沒想到,真的有人站了出來,而且還是個不好對付的角色。
這個老頭不是彆人,正是之前土木之敗後,在左順門暴打毛順等人的王竑。
如今,他是都察院的左副都禦史,在科道官員當中,無論是品階還是實權,都是僅次於陳鎰的人物。
他現在站出來,肯定不會隻說些無關痛癢的話,果不其然,下一刻,王竑開口,直接就把群臣都給震驚了一遍。
“臣請奏二事,其一,如今江西災情嚴重,朝廷一切應以賑災為重,故此,臣請陛下下詔,暫罷一切工程營建,全力支持賑災,此前代王移藩漳州府,奏請朝廷敕建王府,雖獲準允,但是,當此之際,臣以為,應當暫停王府營建。”
“其二,此前陛下下詔,命諸王在藩地當中營建皇莊,如今各地已經動工,此次江西大災,臣恐各地礦稅太監,會借此機會大肆兼並土地,此事不可不慎,還請陛下下詔,暫停皇莊推行,召回各地礦稅太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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