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的過去,頭上的太陽越來越大,燥熱的天氣,讓伊王的心情更是煩悶不堪。
距離岷王進宮,已經有一炷香多的時間了,但是,宮裡還是沒有任何的消息傳出來。
以至於他都有些懷疑,這位岷王爺到底在宮裡做什麼。
看著自家兒子嘴唇泛白的樣子,伊王感覺自己的腿肚子也有些緊繃,喉頭更是湧起一陣渴意,肚子也開始咕咕叫起來。
打從在城外和於謙相遇,再到被引入這宮城當中,他可是半口水都沒喝,早上出發時吃的那點東西,早就被消化完了
往日裡,他錦衣玉食的,從沒過過缺衣少穿的日子,何曾嘗過饑餓的滋味?
但是看著旁邊舒良和他身後的番子,伊王又咽下了自己的話頭。
軟的硬的他都試了,這個太監擺明了就是要為難他,這個時候找他,除了自取其辱外,什麼用都沒有。
一念至此,伊王的心中又忍不住生出一陣怨氣,這岷王進宮都這麼久了,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宮中就出來了一隊內侍,見此狀況,伊王心中一喜,以為總算是熬到頭了。
可結果,這隊內侍來到他們麵前,對著伊王躬了躬身子,然後直接越過他,來到舒良麵前說了幾句。
於是,伊王接著便看到,這位東廠提督的臉色變得精彩起來,望著他的目光,也變得有幾分奇怪。
“出什麼事了?”
儘管不想跟舒良再搭話,但是,這種狀況之下,伊王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聞言,舒良倒是沒有遮遮掩掩的,直接道。
“回王爺,您這回怕是得多等一會了!”
“剛剛岷王爺覲見陛下,替您說了幾句話,結果陛下雷霆大怒,當場擲奏疏於地,現如今,岷王爺在武英殿中跪著呢……”
“對了,陛下還說,王爺要是想去太廟,隨王爺去,太廟要是不行,就去皇陵,要是還不滿意,去祖陵也成!”
說著話,舒良往後退了兩步,拱了拱手,道。
“好教王爺知道,內臣還有些事情要辦,便不在此侍奉王爺了,陛下口諭已下,王爺若想等著,便在此處繼續侯召,若不想等,太廟,皇陵,祖陵皆可去得,無人膽敢阻攔,內臣告退。”
話音落下,在伊王一臉驚愕的目光中,舒良竟真的帶人離開了午門外的廣場。
“父王,我們怎麼辦?”
這個時候,朱勉塣哭喪著臉,開口問道。
於是,朱顒炔看著舒良離去的身影,他的神色一陣陰晴不定。
遠處,看熱鬨的官員越來越多,要是往常時候,出現這種情況,早有各家衙門的主官約束著,或是有禁軍前去驅散。
但是這一次,卻什麼動靜也沒有。
死死的咬著後槽牙,朱顒炔的臉色鐵青,最終擠出了兩個字。
“等著!”
雖然說,剛剛舒良隻是轉述天子的話,但是其中透出的怒意,卻已然是顯而易見。
這個時候,再鬨下去,事情隻會越鬨越大。
舒良這個時候帶人離開,其實就是篤定,朱顒炔不敢離開這。
事實上,他也的確不敢!
還是那句話,真要是把天子惹怒了,他們父子倆,絕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哪怕是當初的建文帝,其削藩的政策被各路藩王口誅筆伐,可到底,最終太宗皇帝起靖難時,建文帝已經廢了四個藩王,還逼死了一個藩王。
雖然最終建文帝玩火自焚,但是被他拿來開刀的湘王,可是人死不能複生了。
更不要提,如今的藩王早已經不是洪武時的藩王,他們最多就是仗著輩分和親誼來威脅天子。
事實上,要是當今天子拋去臉皮不要,不管諸王的抗議和朝野民間的物議的話,想收拾幾個藩王,是易如反掌的事。
朱顒炔還沒活夠,彆看他蹦躂的歡,但是真的要做什麼出格的事,至少冷靜狀態下的他,是不敢的……
反正今天的麵子已經丟完了,這個時候要是走了,前邊的罪可就白受了。
丟人現眼就丟人現眼吧,忍一時風平浪靜,等回了封地,還不是他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不知不覺之間,朱顒炔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已經從最開始進京時滿腹怨氣挑釁的心態,開始變得有些驚惶不安,轉向開始思考如何自保了。
武英殿中。
如果伊王在這的話,一定會大喊一句。
舒良的話,騙人的鬼!
說什麼岷王被罰跪,這不是好好的坐著的嗎?
而且,說什麼天子雷霆大怒,這殿中壓根沒有半分壓抑緊張的氣氛,倒是其樂融融,和顏悅色的很,還能關心岷王的家事呢。
“叔祖,音埑王叔回歸岷藩,算算也有段日子了,安頓的如何了?近日以來,和新婦相處的可還融洽?”
“托陛下的福,音埑的這個媳婦,賢惠的很,這段日子,發生了不少事,臣的王妃上了年紀,操持不來,若是沒有這位新婦裡裡外外的幫忙,岷王府怕是要後院起火了,前兩日音埑還寫信來,說府中一切都好,不必憂心。”
提起自家兒子,朱徽煣臉上浮起一絲笑容,開口道。
“臣還要感謝陛下賜了這樁婚事,後宅安寧,才是府中和睦安穩之本啊!”
見此狀況,天子點了點頭,笑道。
“謝朕做什麼,叔祖要謝,得謝太叔祖,當初是他老人家慧眼,選了這麼個新婦,又加緊操辦著婚事,才有了如今岷王府的安穩,隻可惜,太叔祖沒能熬過這個春天,唉……”
話到最後,天子的臉上露出一絲惋惜之色。
按理來說,這個時候,朱徽煣理應附和兩句,要麼就開導兩句,但是終歸,不能讓場子冷下來。
然而,現實就是,聽了天子的這番話,朱徽煣沉默了下來。
見狀,天子也沒有繼續往下問,而是側了側身,對著一旁的內侍吩咐了兩句,於是,便有了內侍出外傳旨的一幕。
與此同時,見到這一幕的朱徽煣,心中歎了口氣,也不再猶豫,起身拱手道。
“陛下,臣有一事,想請陛下恩準!”
不敘家事,天子的神色自然也就收斂了起來,認真問道。
“何事?”
朱徽煣向來不是什麼猶豫不決的性格,既然下了決心,自然也不會搖擺不定,再行一禮,他誠懇開口,道。
“這段日子以來,因臣與襄王一事,給朝廷添了諸多麻煩,賴陛下仁慈恩寬,臣惶恐不已。”
“今諸事已畢,臣在京中尚需操持宗人府諸事,不便擅離,但是父王卻不能長久無人祭奠。”
“所以,臣想請陛下恩準,命音埑代臣坐鎮岷藩,為父王祭奠,也好成全臣的些許孝心。”
自從襄王一事結束之後,大宗正的職位雖然仍舊沒有著落,但是實際上,整個宗人府,已經是朱徽煣在管理著,也就差個名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