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未下廷議,乃聖旨直下,自然是……”
“不對!”
話說了半截,張輗突然講究反應過來了。
“下的是聖旨,不是中旨,所以,此事內閣必定提前預聞,而且,老夫沒記錯的話,聖旨下達之前,陳鎰等人進過宮,所以說……”
“所以說,這件事情雖然未下朝議,但是,皇上還是要和一乾重臣商議的,說是乾綱獨斷,其實略有言過其詞。”
朱儀接過話頭,道。
“雖然在有些事情上,立場不同,但是,我還是要說一句,不管是於少保,還是陳總憲,俞次輔,都是持正之臣,雖然他們有立場,但是卻非阿諛之輩。”
“所以,拋開某些立場不提,他們並不應該是我們對付的人,相反的,如果能夠善加利用,能夠達成合作,也說不定。”
這番話,倒是一個全新的思路。
往常的時候,他們倒不是沒有暗中嘗試過拉攏一些朝中重臣,但是,基本上都是以失敗告終,甚至於到了最後,不少人都避而不見。
如今回想起來,倒很有可能,是他們的思路錯了。
雖然經過剛剛的提醒,朱儀說話隱晦了些,但是,在場的人自然都聽得明白。
他所說的立場,其實就是南宮和天子之間的站隊問題。
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們這些人,和於謙,陳鎰等人的立場是不相同的。
所以,以往的時候,他們找上門去,目的是為了讓對方轉換立場,成為自己這邊的人。
那麼自然,吃閉門羹是常見的事。
畢竟,在這樣的事情上,於謙等人和他們一樣,立場也不是那麼輕易好動的。
可是,剛剛朱儀的意思卻是,拋掉立場不談,在具體的政務當中,達成一致。
如此一來,倒的確是個好辦法……
“不錯!”
張輗率先開口,道。
“這一點,的確是我們以前忽略了,就拿太子殿下出閣之事來說,朝中諸臣,其實有不少是支持殿下出閣的,畢竟,儲本邸定才能社稷安穩。”
“甚至於後來的備府設官等事,也有許多大臣是讚成的,其中,也不乏一些重臣。”
“但是,我等卻沒有善加利用,而是……”
話說到這,張二爺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有意無意的瞥了一眼朱鑒,停住了話頭。
氣氛有些尷尬,話未出口,但是,結合剛剛朱儀對朱鑒的一番斥責,其實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他們明明可以聯合那些支持太子出閣的大臣一起推波助瀾,但是,囿於立場和某些人的私心,卻在朝堂上鬨起了軒然大波。
事情鬨得越大,越不利於朝堂穩定,太子出閣,固然有安定人心的作用,但是,因此而引起那麼大的衝突,自然也就讓許多原本支持的大臣,開始猶豫了起來。
朱鑒的臉色變了變,但是,他此刻也想通了朱儀這一番話之間的聯係,沉吟片刻後,他罕見的道。
“國公爺說得對,過往時候,朝堂上是老夫考慮不周,有些莽撞了。”
啊這……
在場眾人望著朱鑒,相互對視了一眼,皆是看到了對方臉上的驚訝。
朱鑒這個老頭,竟然會肯認錯?
不過,麵對眾人怪異的神色,朱鑒卻坦然自若,仿佛他不過是說了一句平常的話一樣。
唯有朱儀,眼中迅速閃過一絲笑意,隨後道。
“閣老不必如此,前番無論是迎歸太上皇,還是太子殿下出閣之事,都是天子表麵讚成,實則反對的。”
“所以,衝突是免不了的,若無閣老在朝堂上竭力奔走,殿下出閣之事,不會如此順利。”
這算是給了個台階,朱鑒歎了口氣,道。
“話雖如此,但是,畢竟還是多了許多波折。”
“不過,前事已了,我等還是要往前看,國公爺,你的意思,老夫大致明白了。”
“是想要通過具體政務上的支持,來拉近和朝中重臣的關係?”
“不止如此!”
朱儀輕輕搖了搖頭,道。
“最開始我就說過,我們之前的方向出了錯。”
“雖然說,如今南宮和天子關係緊張,天子對我等,也一直有意打壓,但是,這不代表我們要一直跟天子對著乾。”
兜兜轉轉,最終還是繞回了最開始的問題。
不過,經曆了前頭這一係列的鋪墊,再聽到這個結論,眾人明顯更加能夠接受了。
見此狀況,朱儀趁熱打鐵,繼續道。
“以往時候,因為迎歸太上皇和太子殿下出閣等諸事,我等不得不和天子在朝堂上暗鬥,但是除了這些,其實很多政務上,我等是沒有必要這麼做的。”
“這次草原之事便是如此,這個反調,我們不唱,自然有人去唱,何必要冒這個頭呢?”
“和天子作對,不是我們的目的,尤其是天子對科道的改革,更提醒了我這一點,如今天子越發強勢,我等卻越發弱勢,這種情況下,我等與其徒勞無功爭一口氣,倒不如想想,該如何在朝堂上,增加自己的話語權,才是最根本的。”
“打鐵還需自身硬,我等在朝堂上的話語權重了,自然,以後也就能應付各種局麵,不必如此被動了。”
這話說完,在場眾人都不由開始思索起來。
片刻之後,焦敬道。
“國公爺說的有理,但是,您剛剛也說了,天子一向在刻意打壓我等,既是如此,我等又如何才能夠增加自己在朝堂上的話語權呢?”
“這很簡單,無非賞罰分明四個字而已!”
朱儀轉頭看著焦敬,旋即開口道。
“天子再厲害,但是有些規矩,還是要守的,有功當賞,有過則罰,這是萬世不易的道理。”
“就拿整飭軍屯來說,這種朝堂上下,大多數人都支持的大政,我等若是逆勢而為,自然是雞飛蛋打。”
“但是,若是反過來在此事當中出力,那麼朝堂上下,自然都看在眼中。”
“駙馬爺難道忘了,我成國公府的這爵位,是怎麼恢複的了嗎?”
怎麼恢複的?
焦敬皺著眉頭,思索了一陣,道。
“國公爺是說,之前聯合各家獻出田冊的事?”
朱儀點了點頭,道。
“不錯,成國公府能複爵,自是有賴太上皇他老人家幫忙,但是,最終促成此事的,還是兵部和戶部在此事上的支持。”
“所以說,天子既然用了於謙這些人,那麼,我們便可以利用他們的性格,來擴大自己的話語權。”
“不錯……”
張輗也點了點頭,道。
“天子縱然偏向,但是總不好真的賞罰不分,朱閣老當初能夠入閣,也是因為有迎回太上皇之功。”
“或許天子不在意輿論,可文武百官之心,總是要顧及的,否則,賞罰不明,群臣怨懟,朝廷上下,便也做不成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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