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懷恩折返回來,見他匆匆而來,朱祁鈺不由有些意外,從宮裡到岷王府,不該這麼快啊……
果不其然,懷恩走到禦案前頭,拱手一禮,道。
“皇爺,奴婢剛剛奉命,去召岷王爺進宮,沒想到剛出宮門,就見到了首輔大人和俞次輔,他們說有急事稟報皇爺,奴婢不敢耽擱,所以另外打發了人去尋岷王爺,自己趕緊過來稟報。”
聞聽此言,朱祁鈺皺了皺眉,問道。
“可有說是什麼事嗎?”
懷恩的性子穩重,如果不是急事,他不至於擱下傳命的差事,親自返回來。
“這……”
果不其然,聽得朱祁鈺發問,懷恩躊躇片刻,方才低聲道。
“據說,是於少保遞了奏疏上來,奴婢多嘴問了一句,好像是和邊事有關……”
邊事?
朱祁鈺眸光一閃,臉色微沉。
他大約能夠猜到,王翱和俞士悅此來是要做什麼了。
尋常時候,若非是特彆重大的政務,不至於讓他們首輔次輔兩個人聯袂而來。
但是有一種情況例外,那就是,必然會挨罵的情況!
上一回朝議之上,因著韃靼各部有南侵之意,朱祁鈺想要繼續增兵宣府,但是,卻受到了朝臣們的阻攔。
現如今,邊境的談判陷入了僵局當中,喀喇沁部和翁裡郭特部的聯軍,駐紮在宣府城外,不進也不退。
朝中這段時間,圍繞著要不要繼續增兵,吵翻了天,當然,大多數的意見,都是主張以和為貴,能不打就不打。
至於主戰的,以吏部尚書王文為首,基本上都是朱祁鈺的人,所以朝野上下都心知肚明,天子心中,應該是想打的。
這段時間,兵部一直在往京師當中運送軍械,戶部也在縮減各衙門的開支,就是明證。
當然,這都是朱祁鈺製造出來的假象,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朝廷上很多知道內情的重臣,也都態度謹慎。
不過,對於普通的朝臣們來說,時間已經所剩不多了。
如果不能打消天子要開戰的念頭,其實就阻止不了開戰。
畢竟,最終的決定權握著天子手中。
如今戶部不肯出頭,兵部無人坐鎮,勳貴又態度曖昧,對於天子來說,是有利的。
朝中隻要一日沒有定論,那麼,天子就可以毫無顧忌的暗戳戳準備著。
等到萬事俱備之時,天子一聲令下,那麼,一切就真的都晚了。
所以,必定要想個辦法,讓天子改變主意。
上次朝議的時候,天子最終偃旗息鼓,最大的原因,就是胡濙提出要召回於謙。
如今朝廷上下對此事僵持不下,自然也就有人想起了於謙。
其實,事情鬨得這麼大,就算沒人告訴於謙,這個消息隻怕也瞞不過他。
但是,於謙的奏本來的這麼快,想必,這背後的確有些人是出了力的。
而且,不出意外的話,這奏本裡頭說的話,恐怕不怎麼好聽。
不然的話,不至於讓王翱拉著俞士悅倆人一塊過來……
看到天子的臉色不大好,懷恩便知道,天子已經知曉了兩位閣老的來意,於是,他小心翼翼的道。
“皇爺,您要是不想見,奴婢就出去通報,說您已經召了岷王爺商議要事,讓二位閣老把奏疏留下,回頭再議。”
所以說,這才是懷恩折返回來的原因,換了其他通報的內侍,既不敢在王翱二人麵前多問,也不會有這般察言觀色的能耐。
不過,讓懷恩沒想到的是,天子沉吟片刻,臉上突然綻出一絲笑容,搖了搖頭,道。
“不必,岷王叔祖要是到了,就讓他在偏殿稍待,你去將王翱和俞士悅二人召進來!”
懷恩愣了愣,但是,也隻是片刻,他便低下頭,緊著出去傳旨了。
於是,當王翱和俞士悅進到殿中的時候,見到的便是一臉和煦的朱祁鈺。
“二位先生此來,有何要事?”
天子一如既往的讓人如沐春風,但是,捏了捏手裡的奏疏,王翱卻不由捏了把冷汗,看了一眼旁邊的俞士悅,他深吸一口氣,上前道。
“陛下,內閣剛剛接到了兵部尚書於謙的奏疏,故而,臣等特意前來,將此疏麵呈陛下。”
按照慣例,王翱本該簡述一下奏疏的內容的,但是這一回,他直接遞了上去,卻並沒有多說。
於是,朱祁鈺眯了眯眼,將奏疏翻開,凝神看去。
果不其然,於謙的風格還是一如既往的……說話不好聽!
這份奏疏當中,於謙一上來就態度鮮明的表示,請天子停息開戰之心。
大致看下來,其實核心的觀點就隻有一個,認為以邊境如今的局勢,固守即可,遠遠不到需要主動開戰的程度。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不在京中的緣故,於謙的這份奏疏,言辭格外的激烈。
遞上去之後,王翱和俞士悅二人在底下站著,時刻注意著天子的神色。
然而,天子卻一如往常般不喜不怒,看不出任何情緒來。
終於,半晌之後,天子合上了奏疏,開口道。
“於少保出京多時,整飭軍屯事務繁雜,還能抽出時間來關心朝廷政務,實屬不易。”
“數月未見,他這小楷筆鋒,遒勁鋒銳,倒是比以前又有精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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