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狀況之下,外有這些不知死活的草原部落上躥下跳,內有天子心生開戰之意,倘若一個處理不當,大明說不定真的要再次被拖進戰爭的泥潭。
這才是一眾大臣最擔憂的事!
因此,在場的許多大臣,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先是欣喜於郭登再得勝仗,但是緊接著,臉上便浮起憂慮之色。
倒是天子高興的很,雖然早就知道了內容,但還是將兵部呈上的軍報從禦案上拿起來,反反複複的看了好幾遍,撫掌笑道。
“好,好,好,郭登果真猛將也,此番追擊虜賊,斬首四百餘人,凱旋而歸,楊傑也安然回歸,著實是喜事也!”
“傳旨,郭登此戰,驍勇無比,振我邊軍士氣,命兵部按製敘功,此次參戰的所有官軍將士,各賜銀一兩,布一匹,總兵官郭登賜銀甲一副,寶弓一件,以示嘉獎。”
這番賞賜倒不算什麼,但是,關鍵在於天子的描述。
振我邊軍士氣……
這句話或許是無心之言,可卻讓在場的大臣們,眼中的擔憂之一,更深了一層。
於是,殿中靜了片刻,便有兵科的給事中出言道。
“陛下,此戰固然是大勝,但是,朝廷自有定製,按例敘功便可,另加賞賜似乎過厚,此次若賞,此後不賞,易令邊軍將士心生不滿。”
“若成定例,次次皆賞,則恐朝廷靡費加重,以臣之見,下旨褒獎即可,不必另加賞賜,請陛下明鑒。”
應該說,自從上次收拾了兩個蹦躂的歡的禦史之後,如今這幫科道官員,都安生了不少。
朝廷之前貶斥降謫的禦史也有,但是,這次卻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往常的時候,這些大臣雖然是被責罰,可都是因為敢言直諫,觸怒君顏,所以才遭貶謫。
這種貶謫,雖然一時受苦,但是,複起的機會很大,而且,在士林當中也可以獲得一個為國進言的好名聲。
可是這次,張瑩,李錫二人被貶,整個朝議過程當中,隻討論了他們上奏的流程問題,絕口不提他們諫奏的內容。
換句話說,他們被貶,並不是因為具體的某件事,既然如此,那麼,為國進言的說法,自然也就不成立了。
這種狀況之下,禦史們就算不想收斂,也不行了。
說白了,他們並不怕被貶謫降調,就算是被罷官了,起複的概率也是很大的。
但是,這一切的前提是,朝野上下,都認可他們是蒙受冤屈,被迫貶謫的。
天子這麼一弄,就算他們諫奏的內容無錯,可流程上被挑了毛病,此後就算是起複,也會遇到困難。
這種沒有好處的事,禦史們自然也就漸漸地不敢做了。
當然,這並不代表,他們放棄了自己諫奏的權力,相反的,為了證明自己的存在感,在天子規定的框架下,他們依舊保持著科道的風采。
便如現在,此事涉及兵事,那麼,出言諫奏的,便是兵科的給事中。
而一般情況下來說,天子如果不直接答應或者否決,而是詢問大臣的意見的話,那麼,便可視為是下廷議討論,如此以來,其他的科道禦史,便也可參與到其中來了。
所以說,任何一種新的製度,都需要在不斷地磨合當中,慢慢的取得平衡。
雖然最初開始的時候,很多禦史對於天子對科道的改革有所不滿,但是實際執行了一段時間之後,各自也磨合出了新的處理方式。
當然,這種方式,終究不如剛開始的時候,禦史們可以自由上奏要更方便,但是,也算是能夠讓這些科道官員們接受的結果了。
不過,弊端就是……
“卿家此言,有些杞人憂天了,邊境如今安寧,並無太多戰事,些許激勵,可以讓邊軍將士更加儘忠職守。”
“何況,軍報當中有言,此番裹挾楊傑至邊境的,並非普通的虜賊,而是也先的帳下親衛,戰力非凡,郭登雖勝,可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所以,不可視同普通的勝利,加厚賞賜並無不妥。”
“至於說擔心加重朝廷靡費……”
弊端就是,天子如果直接答應或者否決,那麼,便相當於沒有下廷議討論。
那麼,他們大多數和兵事無關的科道官員,如果插手的話,就很有可能受到處罰。
雖然說,到現在為止,天子還沒有認真到這種程度,但是,對於大多數的禦史來說,他們在站出來之前,就要更多的考慮一下風險和措辭的問題了。
禦座之上,朱祁鈺依舊滿臉笑意,說到朝廷靡費,他看了一眼旁邊的戶部尚書沈翼,然後笑道。
“這些賞賜,由朕來出,不從國庫出,這總可以了吧?”
得,天子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來,再糾纏就不禮貌了。
於是,底下的幾個兵科給事中對視一眼,到底沒有再繼續開口,拱手道。
“陛下天恩!”
隨後便退了下去。
賞賜畢竟是小事,真正的問題,在於楊傑,或者說,在於邊境聚集的這些部落,到底該如何處理。
事到如今,這件事情,也隻能落在兵部的身上。
不過,看著兵部的兩位侍郎,不少大臣的心中,又多了一層憂慮。
於少保親自上奏,都被天子如此敲打。
現如今,兵部隻有兩位侍郎,想要頂住天子的壓力,隻怕不容易了。
當然,再不容易,自己的活也逃不了。
感受到朝堂上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自己的身上,剛剛呈上軍報的兵部侍郎李實硬著頭皮,但還是上前道。
“陛下,先前韃靼各部齊聚宣府,聲稱要找指揮同知楊傑討要說法,至今仍無結果。”
“如今楊同知返回大明,想必這些部族得知消息後,又會再生事端,該如何處理此事,恐怕需要提前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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