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疑惑並沒有持續很久,因為接下來,天子緊接著便吩咐道。
“出去傳旨給孛都,告訴他,讓他將國書遞到禮部,禮部自會上呈於朕,至於召見就不必了,朕看完國書之後,自有安排。”
“至於南宮處,既然孛都到了京城,沒有不去拜見之理,也告訴他,不必來見朕,若是真的思念太上皇,自去拜見便是!”
啊這……
如果說前半句話,還算是意料之中的話,那麼後邊的話,就讓人有些想不明白了。
接了國書,算是給瓦剌使團一個麵子,但是又不見人,也可算是對於對方狂悖行為的警告。
但是,拜見太上皇,又是什麼意思?
就連懷恩在聽到口諭之後,也愣了愣神,沒有立刻接旨。
底下二人就更覺得驚訝,旋即,於謙便道。
“陛下,太上皇既已退居南宮,想必也不願再見迤北之人,孛都貿然打擾已是失禮,太上皇賜宴宮外,已然表明態度,故臣之見,拜見南宮大可不必,收下國書,讓孛都等人回到驛站,靜待朝廷安排便是。”
躊躇片刻,沈翼也附和道。
“不錯,陛下,臣也以為,隻需收下國書,剩下一切,交由禮部處置便是,眼下我朝廷諸般要事亟待處置,無需在瓦剌使團身上,費太大的工夫。”
很明顯,二人都是想要息事寧人,不願再起風波。
但是可惜的是,朱祁鈺卻已經打定了主意,剛剛的短暫沉默當中,他已經做了決斷。
隻不過,有些事情,不方便對底下二人說便是了。
於是,略一沉吟,朱祁鈺隻得道。
“二位先生所言,朕都明白,不過,太上皇既然有言,待遞上國書之後,孛都可往南宮拜見,朕也不好繼續阻攔,否則顯得我大明天家不和,反倒叫人看笑話。”
“何況,孛都等人被圈在驛站當中,什麼都不做,想要探知他們到京的意圖,還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他們動了,朝廷才能知道他們到底想要什麼。”
“既然他們想要見太上皇,那讓他們去見便是,太上皇畢竟是大明的太上皇,朕相信,太上皇自有分寸。”
說著話,朱祁鈺的臉上甚至浮現一絲輕鬆的笑容,道。
“再說了,說不定就如先生方才所說,太上皇並不想再見到這些迤北之人,到了南宮,他們吃個閉門羹,自然也就不會再去了。”
於謙和沈翼相互看了一眼,均是一臉苦笑。
話是這麼說,但是,就目前的狀況來看,太上皇那邊,說不定正等著要見孛都等人呢。
二人一時有些頭疼,正不知道該怎麼再勸勸天子,便見他老人家看了一眼旁邊的懷恩,後者立刻便察覺到了天子的不滿,當下不敢再耽擱分毫,拱了拱手,急匆匆下去傳旨。
隨著懷恩的身影消失在殿外,這件事情便也算就這麼暫時定了下來,於謙二人麵麵相覷,也隻得拱手告退。
待離開了乾清宮,二人均是眉頭緊皺,一同出宮的路上,沈翼躊躇了幾次,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於少保,難不成,使團之事真的就這麼處置,真的要讓孛都等人,覲見太上皇嗎?”
要知道,太上皇歸京以來,迄今為止,召見大臣的次數都屈指可數,彆說是接見使團了。
這事情說大不大,說小可也不小,使團拜見,可以說是禮節,但是,也可以說是政務。
到了現在,已經有這種苗頭了,萬一要是覲見的時候,太上皇一張口答應了什麼條件,那朝廷的處境,豈不是更加尷尬?
跟憂心忡忡的沈翼一樣,於謙也是緊皺眉頭,開口道。
“陛下既已下旨,想來便沒有更改的餘地了,隻能希望,太上皇有所分寸,不會真的召孛都入南宮覲見了,不過……”
不過,他們都明白,太上皇大概率是會見的,不然的話,也不會鬨現在這麼一出。
當然,作為時刻關注邊境動向和使團狀況的兵部尚書,於謙看到的要更多。
原本他是不打算說的,不過,想起剛剛在殿中的小插曲,於謙又改了主意,沉吟片刻,道。
“克敬兄,於某沒記錯的話,半月之後,便是春獵之期吧?”
沈翼沒想到,於謙會突然提起這樁事,於是,先是一愣,旋即便點了點頭,疑問道。
“不錯,怎麼?”
於謙斟酌著語句,片刻之後,方謹慎開口,道。
“此次春獵,陛下會親自主持,並且舉行一場大型演武,不瞞克敬兄,這場演武的初衷,就是為了向四夷使臣,彰顯我大明國威,所以,孛都等人是肯定會去的。”
“此處隻有你我,於某便大膽說句猜測,若無意外的話,陛下隻怕也是在等春獵之後,用演武滅了那孛都等人的囂張氣焰,再來召見他們,隻不過,現在出了意外而已。”
這中間的關節,沈翼之前倒是沒有詳細了解過。
不過,他亦是老練之人,聽聞於謙這麼說,一下子便想了起來,前段時間圍繞著春獵發生的一樁事,有些驚疑不定道。
“於少保,我沒記錯的話,前段時日,太上皇給禮部下了旨意,說要駕臨春獵觀禮,這……”
要知道,這件事情,同樣在當時掀起了不小的波瀾,原因就在於,太上皇是直接對禮部下的旨意,麼有跟天子提前商量。
但是,巧就巧在,就在太上皇聖旨到禮部之前,天子剛剛答應了禮部的儀注,其中就有讓太上皇觀禮的安排。
這種情況下,禮部當然是沒有理由拒接旨意,但是,朝野上下當時對此事,卻頗有議論。
當然,普遍是覺得,太上皇這麼做,有些過於小家子氣了,隻不過,這件事情也不算大,畢竟,雖然出了波折,但是到底,太上皇和天子都是這個意思,所以,也就是議論了一番而已。
但是,如果和瓦剌使團聯係在一起,沈翼皺起了眉頭,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與此同時,於謙也沒有繼續多說,有些話,點到即止便可,多說隻會招來災禍。
於是,二人對視一眼,默契的將話題就此打住,然後在宮門口各自分開。
與此同時,在他們出殿之後,朱祁鈺靜靜的在禦座上坐了片刻,旋即,伸手招了個小內侍近前,吩咐道。
“去傳旨,叫舒良來見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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