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府花廳當中,朱儀旳聲音斬釘截鐵,態度堅定。
不過,儘管如此,焦敬依舊有些遲疑。
“可是……”
然而,朱儀這次似乎早已經下了決心,隻聽了兩個字,他便打斷道。
“沒什麼可是,即便我們之前的猜測有誤,這一切真的隻是陰差陽錯,那麼,幫著太子殿下早日出閣,也總是不會錯的,我相信,就算太上皇知道了,也不會反對此事……”
話是這麼說,可……
眼瞧著眾人還是有些猶豫,朱儀繼續加碼,道。
“如果諸位覺得,我等擅作主張不妥的話,那麼,我也可以找人傳話進南宮,請太上皇允準此事。”
這……眾人不由感到有些意動。
成國公府通過自己的人脈,安排了一些人手在南宮當中,這一點,在場的人是知道的。
但是,詔書風波太過複雜,又牽扯眾多,所以如果要弄清楚,勢必要有人親自進宮一趟,跟太上皇當麵求證。
畢竟,這種事情,一兩句話說不清楚。
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朱儀的推測屬實的話,那麼,這個時候,常德長公主也是不能見的。
因為,太上皇和常德長公主的關係‘破裂’,甚至常德長公主轉而求天子讓薛桓出京,本質上是為了讓天子相信,太上皇已經‘眾散親離’。
那麼這個時候,長公主府附近,必然會安排有天子的人手。
有東廠和錦衣衛在,這並不是什麼難事,而如今的這位天子,也絕不是常德長公主進宮哭訴一番,就會深信不疑的人。
太上皇見不到,常德長公主那邊,雖然付出代價和時間,也能打探到消息,但是,他們卻隻能按兵不動。
兩眼一抹黑,自然隻能在這發愁。
但是,雖然不能直接到南宮覲見,可要是僅僅是請示要不要助太子出閣,那麼則簡單的多,隻需書信便可。
何況,就像朱儀所說的,這件事情是好事,太上皇沒有理由拒絕。
不過,隱隱約約的,眾人還是覺得有哪不妥。
見此狀況,朱儀輕輕歎了口氣,似乎對在場眾人的猶豫頗感失望,想了想,他從袖中拿出了一份奏疏,道。
“此事的確有些風險,畢竟,如果我們猜測的屬實的話,那麼這個時候再提太子出閣,必會激怒天子,不過,東宮國本,儲位大事,豈可輕忽?”
“不瞞諸位,我已寫好了奏疏,再請早行太子出閣大禮,並為東宮備置勳衛,以屏東宮,若諸位覺得冒險,那麼,便由我成國公府,先來做這個急先鋒!”
在場諸人眼中掠過一絲驚訝,他們沒想到,朱儀竟然早有準備。
遲疑片刻,張輗接過奏疏快速的翻看了一番,隨後臉色便是一變,道。
“小公爺,這……這未免有些激進吧?”
這話一出,在場眾人的好奇心更盛。
不過,張輗很快就將手裡的奏疏遞了出去,先是焦敬,陳懋,隨後是朱鑒。
待得他們看完之後,神色皆有些驚疑不定。
應當說,朱儀的這份奏疏,內容上可算是中規中矩。
以這次定省晨昏的事件為起手,先是大讚太子忠孝雙全,小小年紀,便能承擔儲君之責。
接著,順理成章的談起東宮教育的重要性,並指責禮部辦事遷延,忤逆聖意,認為國之重事,莫過於儲本,禮部以事忙為由遲遲不能定下太子出閣的具體時間,是蓄意怠慢。
除此之外,這份奏疏裡還詳細分析了一番,太子遲遲不能出閣會導致的後果,從天家失和,倫序不穩,到朝局輿論,萬民期望,簡直說的好像,太子不能立刻出閣讀書,就要社稷傾頹一般。
這裡的言辭稍稍有些激烈,但是,如果僅僅是如此的話,還不足以讓在場諸人露出這般神色。
之所以會如此,原因還在最後一部分。
作為整個奏疏的結論部分,朱儀在最後毫不避諱的提出,朝廷現在的當務之急,首先是要儘快確定太子出閣的時間。
除此之外,太子雖年歲尚幼,但是,為防東宮隻知文翰,不知兵事,當重新遴選勳衛入府軍前衛,專司東宮護衛。
府軍前衛,是上直二十六衛之一。
但是,除此之外,它還有一個特殊的身份,即東宮幼軍!
這一衛的兵馬,最初乃是永樂所設,從成立之初,就是為當時還是皇太孫的宣宗皇帝所設,可謂是宣宗皇帝嫡係中的嫡係。
這支兵馬的意義,並不在於戰力有多強,而在於它的來源,除了普通的軍士之外,所有的軍官,全部都來自於世家勳貴。
所以實際上,當初太宗皇帝設這支軍隊的用意,就在於提前讓宣宗皇帝在勳貴當中獲得良好的人脈,穩固皇太孫的地位。
事實證明,這支幼軍的確起到了應有的作用。
在太宗皇帝死後,短短的一年多時間,朝局接連發生大變,先是仁宗也不久後便駕崩,緊接著宣宗登基,不久便是漢王之亂,宣宗禦駕親征。
若是換了其他朝代,這般密集的動蕩,必然會使得朝廷元氣大傷。
但是,正是得益於宣宗皇帝自永樂時期起,便利用幼軍和整個勳貴武臣建立起的良好關係和威望,整個朝堂在那段時間,迅速的穩定了下來。
隨後,幼軍中的不少子弟也都成了軍中的得力乾將,也成了宣宗皇帝平定漢王之亂和巡邊的重要力量。
再往後,太上皇被立為太子之後,也順理成章的獲得了組建幼軍的權力,當然,僅僅是遴選,操練的權力,並無調動之權。
但是即便如此,也足夠了,畢竟幼軍的職責最多是護衛宮禁,並不需要真的上戰場,其政治意義大於實用意義。
不過,那個時候太上皇年紀尚幼,所以幼軍並沒有起到真正的作用,再後來,太上皇登基之後,大權在握,他可以直接向勳貴施恩,也就不必再用幼軍來拉攏勳貴子弟了。
所以,應該說,自宣德以後,幼軍就漸漸廢弛,成了勳貴子弟們鍍金的去處。
但是,那畢竟是因為情況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