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麵一時之間涼了下來,大家各自懷著心思,都不再開口。
直到片刻之後,屋外再次出現了一道身影,首輔王翱姍姍來遲。
王翱進了房中,眾人便起身相迎。
不過不同的是,其他的大臣都邁步往前迎候,王文和成敬卻站在原地拱了拱手。
給眾人都回了禮,王翱才瞧見房中多了兩人,連忙快步上前,對著王文和成敬也見了個禮。
接著,成敬又把剛剛說過的話,解釋了一遍。
“……咱家和天官大人,就是過來看個熱鬨,首輔大人不必在意我們,正常主持閣議便是。”
於是,王翱再度拱了拱手,眾人各自落座。
接著,高穀起身道。
“禮部的奏疏,昨日已經抄閱給各位看過,老夫就不再贅述,直接說結論,老夫以為,禮部此疏不妥,朝廷大戰方止,不宜太過如此鋪張。”
“何況,陛下亦非耽於美色之輩,宮中已有皇後,貴妃,陛下亦有子嗣,這個時候如此大規模的選秀,於陛下聖德有損,還是改為京畿地區,小範圍進選便是。”
話音落下,俞士悅便搖了搖頭,提出了反對意見,開口道。
“大選的原因,禮部在奏疏當中已經說的明白,是為補當年陛下選秀不足之故,亦是為了執行陛下正旦詔書當中所定的後宮典製。”
“何況選秀是為充裕後宮,綿延皇嗣,此乃大事,如今宮中諸子幼弱,太上皇身在迤北,陛下膝下又僅有一位皇子,而且體弱多病,據說前段日子才剛生了場大病。”
“即便是為了國本穩固,此次選秀也不能輕忽了事。”
高穀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應該說,俞士悅說的是有道理的。
曆來天子的後宮,都不單純是天子的家事,而是國家大事。
後宮安寧,子嗣興旺,則國本穩固,這也是朝臣們並沒有太過激烈的反對選秀的原因。
少數禦史的彈劾,到了高層當中,也就是被一笑了之。
現如今的宮裡,倒也不是沒有皇子,太上皇北征之前,留下了三個子嗣,當今天子也已經有了庶長子。
但是問題就在於,這些皇子們,都太小了。
雖然說這些年皇家的子嗣夭折率不算高,但是也不是沒有,誰也不敢保證,這些小娃娃們都能平平安安的長大。
所以,天子想要選秀,底下也沒有太多人敢反對。
雖然說東宮之位如今尚在太上皇之子朱見深那,但是越是如此,這件事情越是敏感。
稍微有點政治目光,或者說稍微有點眼色的人,都不敢拿這件事情胡亂彈劾。
畢竟,就算當今陛下的皇子以後不能繼承皇位,但是總歸,郕王一脈的宗祧,也是要有人傳承的。
要是真的有人敢大張旗鼓的說,陛下您的孩子以後反正也繼承不了皇位,有沒有無所謂,保準天子立刻讓他詔獄一輩子遊。
甚至於,就連質疑天子是否居心不軌,圖謀東宮,也隻有人敢私下議論,沒人敢說出來。
畢竟,血脈傳承,在天下所有人的心中,都是最重要不過的事情。
所以俞士悅把這個理由搬出來,高穀著實是不好反駁。
眼瞧著高穀為難的樣子,被他引援入閣的江淵,沉吟片刻開口替他解圍,道。
“輕忽必定不會,但是遍布天下的選秀,實在動靜太大,何況四妃位重,僅次於皇後,皇貴妃及貴妃,位同王世子妃,若非大婚儀典,無所出者不可輕選。”
“若憂心後宮無人,子嗣凋零,多選才人便是。”
這倒也是個辦法。
不過,停了片刻,張敏有些猶豫道。
“江閣老所言的確有理,但是禮部的奏疏當中已經言明,此次選秀,陛下會撥付內庫銀兩,想來選秀之事,大宗伯和陛下曾有商議。”
“何況,陛下正旦詔書當中既寫了大婚時當選的人數,如今宮中不足,若是我等阻撓,陛下恐因此不悅。”
眾人都有些沉吟,這個時候,王翱開口道。
“我等分歧之處,無非在於動靜鬨得太大,會讓天下議論,既然如此,不妨各自讓步,應選位份,人數不變,但是地區縮小到京畿之內,諸位以為如何?”
俞士悅點了點頭:“可!”
張敏和俞士悅一直走得近,也沒什麼意見,同樣點了點頭。
高穀還想繼續說話,但是看了一眼王翱,終究沒有開口。
於是,整個內閣,這便算是達成了一致。
王翱拿出奏本,現場便寫了票擬,這場閣議便算是結束。
眾人各自起身,告辭之後,便回到自己的公房當中,繼續處理政務。
與此同時,王翱也站了起來,拱了拱手道。
“成公公,天官大人,此間事情已了,不妨一同進宮,上奏陛下如何?”
成敬笑著點了點頭,王文卻有些出神,直到成敬暗暗戳了戳他,方才如夢初醒,起身點了點頭。
於是,三個人聯袂朝著文華殿中過去。
說什麼待在後宮,本來就是給王文過去參加閣議找的由頭,朱祁鈺一直就待在文華殿。
所以這幾個人到了殿外,內侍通傳之後,沒過片刻,便得了召見。
王文的位重,按照順利,理當他先來稟奏,剛好,王翱也想聽一下關於京察的安排。
不過讓他失望的是,王文站在原地,一言不發,仿佛他過來就沒有什麼事情一樣。
天子也越過王文,直接朝著他問道。
“首輔此來,可是禮部的奏疏票擬好了?”
於是王翱隻好點了點頭,將奏本遞了上去。
朱祁鈺大略掃了一眼,略一思忖便提起朱筆,寫上了照內閣票擬處置幾個字,轉遞給了一旁的成敬。
選秀這件事情,之所以要在各州府來選,初衷是想給這幫宗室找點事情做。
但是如今,宗學的事情順利走上正軌,也的確沒有這個必要,鬨得這麼沸沸揚揚了。
“此事便照內閣所言處置,首輔事忙,便退下吧。”
處理完了奏疏,朱祁鈺順手便把王翱打發了出去。
王翱也是個有眼色的,見狀便知,天子不想讓他多待,行了個禮,便告退離開了。
等王翱出了殿門,朱祁鈺這才將目光放回到一直沉默不語的王文身上,開口問道。
“先生聽了一場閣議,有何感觸?”
聞聽天子動問,王文神色有些複雜,沉吟片刻之後,方歎了口氣,開口道。
“王翱不簡單,內閣,未來不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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