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二十多萬大軍都打敗了,眼下就算有十萬,真的夠嗎?
這個時候,翰林侍講徐珵出列,道:“啟稟聖母,王爺,臣冒死以聞,數日以來,我京師疾風驟雨,諸星不定,天象晦亂,曆數不明,如今又有土木之事,足可見天命已去,臣冒死上言,此等危難之時,惟南遷可以紓難,伏請聖母三思。”
朱祁鈺神色略略一沉,這個徐珵,可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重活一世,若說他最恨誰。
那自然是謀劃並參與了南宮複辟的那幾個,巧合的是,徐珵便是其中之一,隻不過那個時候,他已經改名徐有貞。
此人乃宣德八年進士,多智謀好功名,但是卻不得不說,是個實乾家。
除了對經義儒文信手拈來,對於天文地理,兵法水利之事,也多有研究。
不過朱祁鈺覺得他有意思,卻不是指這個。
重活一世,還是有許多事情與記憶當中不同。
前世的時候,他沒有這場大病,而是按照聖命正常監國。
雖然沒什麼實權,但是似土木軍報這等大事,他卻肯定是第一時間知曉的。
所以前一世,於謙得獲軍報的第一時間,是立刻找到了提督京師防衛的駙馬都尉焦敬和他這個監國親王郕王。
然後三人聯袂入宮稟報,孫太後也不曾直接擺駕本仁殿召見大臣。
得獲消息後,她一邊準備財帛金銀,另一邊則是按照規矩,詔命郕王召集大臣商議策略,最終稟報給她。
但是這一世,因為他這麼一病不起數日。
於謙不知他已經醒來的情況下,事急從權,直接入宮稟報,導致孫太後直接召見大臣,他又陰差陽錯的進來插了一腳,便形成了現在的局麵。
於是,這便形成了一個尷尬的問題,那就是這大殿之上,到底該誰做主?
王老大人提出的三項當務之急,第一項和第二項勉強算是和皇帝相關。
作為天子生母,而且事情又沒有什麼可爭議的,孫太後自可一言而定。
但是這第三項,卻是真真正正的涉及到了社稷江山。
和後宮,甚至和天子的安危都沒什麼太大關係,屬於純正的朝堂政務。
於是問題就來了。
按照規矩,肯定是受聖命監國的郕王主持此事更加名正言順。
但是在場大臣都知道。
事實上,真正掌握京城實權的,是座上的太後娘娘。
這一點,單看軍報入宮之後,太後娘娘能夠即刻戒嚴九門便能知曉。
說白了,郕王有大義名分,太後卻掌握著實權。
那麼到底該奏事給誰,就成了一個大大的問題。
若是沒有朱祁鈺這麼一病,那麼理所當然和前世一樣,孫太後壓根不會出現在這個場合,應當由他來主持。
而若是沒有朱祁鈺這麼急急忙忙的趕進宮來看賢妃娘娘,那群臣也不用猶豫,直接稟奏給能做主的太後便是。
可偏偏現在,二人都在,於是便形成了這種尷尬的局麵。
剛剛孫太後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又因著她是主動開口提問朱祁鈺,所以隻能任由朱祁鈺掌握了話語權。
但是殿中的大臣們,個個心裡門清兒。
所以不管是焦敬,還是於謙,話說得都是含糊其辭。
雖然在具體的情況上絲毫沒有隱瞞,卻沒有說清到底是奏給誰的。
可是這徐珵一開口,就直言“啟稟聖母,王爺……”,話說到最後,更是乾脆丟掉了朱祁鈺,說“……伏請聖母三思”。
雖然在這個關口,沒人會追究這麼一點小小的不妥當。
但是往往越是這樣的細節,才更能顯示出一個人真正的心性。
前世的時候,朱祁鈺不曾有這樣的機會,也沒有這等眼光看人。
但是七年天子,百年的世事浮沉,卻讓他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
隻這一個細節,他便可以斷定。
這個徐珵,心中並無禮法大義,隻有利益功名。
對於他來說,名譽禮法,根本不值一提,他隻看重實實在在的權力和好處!
不過他這話一出,其他人還未有反應,侍立一旁的司禮監秉筆太監金英立刻站了出來,聲色俱厲道:“放肆!此等誅心之言,爾欲亂我祖宗朝綱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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