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自然清楚,他會贏,所以他主戰就是大勢。
但是身在局中之人,卻並不知道他最終會不會贏,若是輸了,那麼於謙不僅不是功臣,更是千古罪人。
放到崇禎年間,主戰的人難道就真的錯了嗎?
未必,隻是因為戰敗了,國祚不保,神器崩裂,所以遷都一說被後人認為是大勢所趨。
高穀等人入仕多年,麵對這樣巨大的抉擇,或許不敢說能夠準確的跟對大勢。
但是殿中的局麵,還是誑不到他們的。
眼下看似群情洶湧,一麵倒的支持於謙,但是實際上,局麵遠遠沒有看起來惡劣。
六部當中,隻有兵部,刑部,戶部表明了態度,而且說話的人,都隻是侍郎級彆。
其他的人隻是沉默不言,未曾表明態度,所以看起來,好像是於謙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一樣。
但是隻要王直,胡濙,陳鎰三人當中,有兩個人持反對的看法。
那麼局麵立刻就會倒轉過來。
兩位尚書級彆的大佬,加上翰林院的兩位學士,足以掀翻整個局麵。
這三位隻要不表態,那麼事情就未成定局。
這是殿中真正的局麵!
遠遠沒有到了,他們不得不妥協的地步。
所以高穀的態度,依舊十分堅定。
這些情況,朱祁鈺自然都是清楚的。
飯要一口口吃,事要一步步做。
他找李永昌前來,本來就沒打算能夠一次性解決所有的問題,能夠形成這種“虛假”的大勢,其實已經夠了。
至少爭取到了大多數大臣的支持。
至於翰林院和還未表態的兩位真正的大佬……
朱祁鈺抬頭看了看天色,忽然問了問身旁的興安。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興安微微一愣,他下意識的想起,王爺上次這麼問他的時候,還是大病方愈,剛醒過來的時候。
當時他剛剛回答完,土木堡的軍報就送進了宮中……
丟掉心裡那股怪異的感覺,興安恭敬地回答道。
“大約是……亥時三刻。”
自他們進宮以來,已經足足有兩個時辰了。
朱祁鈺繼續問身旁的金英:“東華門可落鎖了?”
雖然奇怪,這個議事的緊要當口,郕王為什麼要問這個,但是金英還是在群臣莫名其妙的目光下,開口答道。
“回郕王爺,照您的吩咐,剛剛歇息的時候,內臣遣人去稟了太後娘娘,她老人家已經詔命宮門將士,自今日起,東華門徹夜不封,有緊急政務軍報,可直送入宮,不必遷延,並許各衙門掌事官,隨時入集義殿稟事之權。”
朱祁鈺聽完點了點頭,右手輕輕地叩擊著桌案,也不說話,就這麼坐著,一言不發,看的大臣們麵麵相覷。
不過朱祁鈺是主持者,他不說話,彆人不好催他,畢竟這等大事,肯定需要好好思量一番的。
何況議事到了如今,群臣各懷心思,心中紛紛揣測著如今的局勢,倒也不算著急。
故而在高穀說完之後,大殿內一時之間便沉寂了下來,隻剩下朱祁鈺輕輕叩案的聲音。
足足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窗外的雨都漸漸的停了,群臣也都紛紛交頭接耳,看樣子有些坐不住了,朱祁鈺才猛然停下了叩擊桌案的手。
叩案的聲音一停,群臣以為這位郕王終於做出了決斷,於是紛紛將目光投向朱祁鈺。
但是一抬頭,卻看見朱祁鈺遠遠地望著殿門處。
深秋時節,晚上的天氣已經是十分寒涼,加上陣陣秋雨不停,殿內又都是上了年紀的老大人,集義殿的殿門是關閉的。
此刻殿內燈火通明,殿外卻隻有幾盞不算特彆亮的宮燈,朝臣們循著朱祁鈺的目光望去。
隻見幾個黑影,由小變大,直奔集義殿而來。
沒過多久,殿外響起侍衛稟報的聲音。
“兵部急報,緊急軍情!”
群臣一片皺眉,朱祁鈺的嘴角卻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這不,重活一回,還是有點用的……
他勸不了的人,便讓皇上親自來勸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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