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的內閣,還隻是一個以備谘詢的差遣,叫入直文淵閣。
至於票擬製度,更沒有完全確定下來。
當初太祖皇帝廢宰相,撤中書省之後,大量的朝務壓到皇帝的身上。
太祖皇帝倒是受得了,可到了宣宗皇帝,就漸漸受不了了。
於是開始命司禮監參與政務,分擔壓力,同時也設立了內閣,參讚機務,不過重心還是放在司禮監身上,畢竟司禮監在內廷,隨時都能幫皇帝處理朝政。
直到宣宗皇帝駕崩,三楊輔政之時,內閣的地位才漸漸提高。
由於今上幼弱,朝政幾乎都是由三楊來處置,為了讓皇帝同時能夠學習到政務。
三楊通常會在奏章上寫上大體情況和處理意見,到了皇帝這邊,隻需要批準或者不準就可以了。
大大減輕了小皇帝的負擔,照準就行了!
但是這個時候,票擬還不是內閣的權柄,而是三楊作為輔政大臣的權柄,朝野上下也壓根沒有把票擬當做內閣的分內之事。
直到後來,司禮監坐大,不斷有權宦閉塞聖聽,朝臣和天子都意識到,在外朝和內廷之間,需要一個調和內外的機構出現,內閣才真正被賦予了票擬的權柄,甚至到最後,因為這個特殊的作用,逐漸力壓六部,成為首揆閣老。
但是現在,內閣還遠遠沒有這種地位,三楊病逝之後,內閣更多地變回以備谘詢的地位,隻能票擬一些瑣碎的小事,票擬製度幾乎被廢除。
這次京師突然遭逢大事,上稟上來的奏折,基本上都是緊要之事,金英自然也是按著規矩,直接拿到了集義殿。
此刻聽到朱祁鈺說,要恢複票擬製度,金英不由得心中一震。
再三猶豫之下,金英還是道:“王爺三思,票擬之製,畢竟是三楊輔政之時的權宜之計,若是形成製度,恐會令文臣坐大……”
朱祁鈺挑眉,看了一眼金英。
他確實沒有想到,金英會說出這番話來。
應該說,金英說的一點都不錯,票擬和批紅,本身是皇權的範疇。
朝廷本就設有通政司,用來收納奏章,上傳下達,並不需要內閣來行使這個職責。
所以先送內閣,隻能把票擬的權柄給出去。
如此一來,勢必會讓內閣坐大,使文臣的勢力進一步擴張。
這也是有明一代證實了的。
不管怎麼說,金英都是內臣,從皇權的角度出發,這一點其實是應該避免的。
臣權和皇權在大多時候是對立的,臣權越強,皇權便會衰弱。
站在皇帝的角度,大多時候,應該做的也是加強皇權。
但是……
這是沒有做過皇帝的人的想法。
朱祁鈺當了七年的皇帝,又看過大明數百年的興衰,他心裡清楚。
皇權和臣權,隻有相對平衡的時候,才是最佳的狀態。
他自然清楚,臣權過強,會欺壓皇權,但是他有自己的考慮。
一則,內閣的設立,是對大明有利的!
這是最重要的前提條件。
拋開臣權和皇權的關係不談,內閣實際上起到的作用,是調和內外,提高了政務處理的平均水平。
說到底,將朝廷所有的政務都寄托在君上一人的身上,是有風險的。
如果君上是明君,自然一切皆好,但是若是昏君或是能力不足,政務的運轉就會大受影響。
內閣的大臣,至少是經過千萬士子當中篩選出來的,處理朝政的基本能力是足夠的。
將朝政寄托於製度,而不是寄托於皇帝的個人素質。
這一點是對大明的穩定有利的!
除此之外,朱祁鈺認真反思了前世自己失敗的原因,除了重病和沒兒子之外。
還有一點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大政維係於君上一身。
所以他隻要一病,三日不曾視朝,政務就堆積如山,朝臣就人心惶惶。
真正是“國不可一日無君”……
他做皇帝的那幾年,勵精圖治是勵精圖治了,自己的身體也累垮了。
所以適當的分權,是必要的。
何況事實也證明了,內閣終究不是宰相。
即便是有了票擬之權,也是代行皇權,一個“代”字,便能死死地鎖住他們。
有明一代,即便是內閣勢大的時候,和皇權的鬥爭也難以取勝,倒是不必過於憂慮。
至於文臣勢大……
朱祁鈺也自有他的考慮。
故而他沒有多說,隻笑了笑,道。
“金公公所慮有理,不過此時特殊時期,我等當同舟共濟,不必囿於權術,你自去辦便是!”
聞弦歌而知雅意,金英一聽,就知道朱祁鈺在敷衍他。
不過這個時候,朝廷倚重的就是文臣,後宮的太後娘娘插不上手,朱祁鈺這個郕王又不反對,他就算是心有擔憂,也阻止不了,隻能拱手稱是。
這頭兩人說這話,外頭有兩個小內侍走進來,在成敬耳邊說了幾句,遞上了一份錦帛。
成敬聽完之後,臉色一陣變化,然後便讓兩個小內侍退下。
走到朱祁鈺的麵前,成敬古怪地看了一眼金英,將手中的錦帛遞過來,然後低聲道。
“王爺,剛剛禮科來報,太後娘娘下了懿旨,冊立皇長子見深,為皇太子,詔旨禮科已經副署,發去禮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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