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義殿中。
送走了禮部的胡濙老大人,不多時,成敬便進來稟告,說是兵部侍郎於謙和左都禦史陳鎰求見。
朱祁鈺讓成敬將人領了進來,二人板板正正地行了個禮,然後便在內侍的伺候下落座。
“二位聯袂而來,可是有何要事?”
抿了口茶,朱祁鈺開口問道。
照規矩,陳鎰的官階要高些,所以是他先答話,道。
“王爺誤會了,臣和於侍郎並非聯袂而來,隻是恰巧在宮外碰上,便一起進來了。”
“臣此來,至於臣此來的目的,是為了朝野上下的輿情。”
“昨日各衙門公布了土木軍報,我朝野上下群情激奮,六科十三道更是為我大軍痛惜不已,這些奏疏想來已經送到王爺案頭,不過剛剛通政司來傳令,說王爺將這些奏疏一概留中。”
“禦史科道聞此消息,皆心中惶惶,故臣前來將輿情稟明王爺。”
陳鎰說得很委婉,但是朱祁鈺很快就明白過來。
是底下的那幫禦史在鬨騰了!
想想也是,作為大明著名的嘴炮選手,好不容易遇見了這麼個大事,而且是政治絕對正確的大事。
這幫禦史言官,肯定是要好好的發光發熱。
具體的說,就是上本彈劾一應人等,追究責任,還有一小部分建言獻策的,但是也是少數。
作為正本清源的急先鋒,這幫禦史們本以為自己的奏疏遞上去,很快就能得到批準,然後狠狠的懲戒那些導致大明戰敗的罪臣,順便給自己一個敢言直諫的好名聲。
可誰料到,麵對這樣合理且符合大勢的要求,他們的奏疏竟然被留中了?
留中是什麼意思,簡單的說,就是不批準也不反對,冷處理。
這怎麼能成?合理訴求沒有達到,這幫禦史言官肯定不會罷休的。
前頭已經說過,都察院的體製特殊,哪怕是身為言官大頭目的左都禦史陳鎰,也最多能夠控製不到三分之一的禦史,他們真要鬨騰起來,可是誰也管不了。
因此預感到奏疏被留中之後可能引發的問題,陳鎰這才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
略一沉吟,朱祁鈺開口道:“土木之敗,究竟該如何定性,此事尚待斟酌,何況北征乃皇上一力堅持,如今皇兄陷於虜賊之手,以臣議君,是為不敬,故而六科十三道的這些奏疏,本王皆不能批。”
陳鎰皺了皺眉,這幫禦史上的奏疏雖然不會經過他的手,但是都並非密奏,既然留中,自然是明發到了通政司,他過來之前,大略都看過了。
沒記錯的話,這些奏疏大多都是彈劾的王振一黨,還有些是彈劾隨行勳戚大臣的。
禦史們的確頭鐵,但是也不是傻子,哪怕心裡知道,王振一黨的背後其實是皇帝在撐腰,這次大敗,也有很大的原因是天子放縱王振弄權所致,但是這奏疏裡頭,似乎沒有人提到天子。
如此,又何來的以臣議君?
陳鎰遲疑片刻,一抬頭,正好看見朱祁鈺意味深長的眼神,額頭上頓時便冒出了一陣冷汗……
朱祁鈺又將目光投向於謙,不過等了片刻,於謙卻沒說話,朱祁鈺隻得開口問道:“於侍郎此來,又有何事?”
剛剛陳鎰和朱祁鈺的對話,於謙也在旁聽著,雖然他沒有看過言官們的奏疏,但是光憑這幾句話,於謙便已然能夠隱約品出幾分意思,是以一時之間,沒有注意朱祁鈺的目光,此刻聽他問話,連忙收拾心情,開口道。
“回王爺,臣此來共有二事,其一是呈上兵部製定的京師換防方案,其二是呈上最新軍報。”
說著,於謙從袖中拿出兩份文件,呈了上來。
朱祁鈺也不客氣,仔仔細細的看了起來。
於謙的能力本身是極強的,不過一夜的時間,他就已經將自己和朱祁鈺昨日討論的一應措施細化成了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