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太後坐在上首,目光複雜地盯著朱祁鈺。
她的確沒有想到,朱祁鈺會在這個時候請辭,而且是以朝會打亂,無力統禦群臣為由。
這個理由夠嗎?當然是夠的!
身為監國親王,卻鬨出了朝會之上錘殺朝廷命官的事件,朱祁鈺的確是要負起責任的。
甚至於,孫太後若是真的就此同意,也並非說不過去。
讓她想不明白的是,朱祁鈺為什麼要這麼做?
孫太後幾乎可以斷定,大朝會上的廷臣廝打,就算不是朱祁鈺一手謀劃,至少也是他在暗中推動。
然而他苦心籌謀了這麼久,難不成就是為了請辭監國之權?
孫太後又不是傻子,當然不會如此天真。
要是這麼簡單就能罷去郕王的權柄,她在後宮還費那番工夫作甚?
一雙娥眉微微蹙起,孫太後心中疑惑不已。
事實上,孫太後這頭想不明白,朝臣這邊也是一頭霧水。
他們倒是記得,郕王殿下剛進來的時候,說過要商議兩件事情,一件是軍報之事,一件是大朝會之事。
當時他們還奇怪,大朝會如今已經結束,還能有什麼事情。
卻不曾想,是這般商議法……
因而一時之間,群臣也沒有反應過來。
到最後,還是孫太後最先醒過神來,雖然想不明白,但是到手的機會,她正愁怎麼鉗製郕王日漸勢大的威望,這邊自己就送上門來了,她怎麼會輕易放過。
正要開口,卻見底下已經有人先她一步出言。
“殿下不可,朝會之上大打出手,乃是朝臣之過,與殿下何乾?殿下切不可如此自輕,當此局麵之下,尚需殿下維持朝局啊!”
孫太後咽下到了嘴邊的話,朝著說話之人看去,卻不曾想,竟是翰林學士高穀。
若說彆人倒也罷了,但是高穀和陳循本是侍從之臣,竟也……
然而還未結束,高穀說完,於謙更是直接站了起來,急切道。
“此番朝會之過,乃群臣冒失,殿下已勉力維持,未墮朝廷體統,今時今日,若非殿下一心用事,主持朝政,朝野上下早已亂作一團,殿下萬勿如此。”
說罷,於謙轉而對孫太後道。
“聖母容稟,自軍報入京以來,我朝野上下惶然無措,軍民百姓人心惶惶,全賴郕王殿下臨危受命,安撫群臣,調和文武,我朝廷上下,文武百官,方有矢誌抗敵,朝會之事,乃群臣所為,與郕王殿下毫無乾係,懇請聖母三思。”
其他大臣也不約而同的起身,隨之跪在地上,紛紛道。
“此等危難時刻,尚賴殿下主持大局,懇請聖母三思!”
孫太後看著跪了一地的大臣,心中不由得一陣氣急。
又不是她要罷免郕王的監國之權?是他自請罷免好嗎?
自己這還一句話都沒說呢,這幫大臣跟火燒屁股一樣,火急火燎地進諫,搞得好像是她這個太後不顧大局,在刻意為難他這個郕王一樣。
擰著眉頭,孫太後望著依舊跪在地上,一言不發的朱祁鈺,心中忽然生出一陣挫敗之感。
這才多少日子?
距離軍報到京,才不到七天的時間,這個原本毫無勢力的郕王,怎麼就變成了眾望所歸了。
甚至連勳戚和文臣這兩個從來都不對付的勢力,竟都同時為他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