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沈翼討要鹽引和茶引,並非是為了區區利潤那麼簡單,自是有他的考量。
但是不得不說,沈翼的顧慮也是有道理的。
朱祁鈺有之後的眼光,自然清楚,濫發鹽引的危害之處。
成化初年,戶部尚書葉淇為了增加國庫的收入,廢除了開中法,讓民間商戶從需要運糧到邊境,變成了直接向戶部繳納錢糧即可獲取鹽引。
這個舉動,讓當時的國庫迅速豐沛起來,但是卻為鹽法亂壞埋下了禍根,同時也加速了邊境的糜爛。
因為沒有了開中法的支撐,鹽引的發放變得靈活起來,時常被當做賞賜,甚至是大臣的俸祿,被皇帝和戶部拿來用。
結果就是,鹽引的大規模超額發放。
朝廷每年產鹽是有極限的,鹽引的數量,本該和產鹽數量相對應。
但是因為開中法被廢除,鹽引被超額濫發,如此一來,就會形成積壓。
積壓之後,就會導致鹽商破產。
這是個很容易想明白的道理,如果宗室,勳戚,大臣和普通的商人手裡都有鹽引。
那麼肯定是前三者先能支到鹽,至於普通的鹽商則隻能排隊,一等三五年拿不到鹽都是常事。
這就會引發兩個嚴重的後果。
民間商人支不到鹽,自然就不願意再向朝廷輸糧換取鹽引,朝廷的鹽稅自然會大受影響。
商人通過鹽引獲取食鹽的正規渠道被完全堵死,私鹽的泛濫,也就可想而知。
葉淇對鹽法的改革,雖然說在成化朝取得了一時的結果,使國庫豐裕,但是卻導致了鹽引濫發,私鹽泛濫,犧牲的是長久的利益。
更不要提,開中法被廢除後,邊境失去了一條重要的糧草供應途徑。
開中法實施的時候,邊境和內地的往來是極為頻繁的。
儘管朝廷一再禁止鹽引的買賣,但是商人們為了獲取鹽引,還是逐漸分化為邊商和內商。
邊商長期駐紮在邊境,大量開墾農田,種植糧食,形成商屯。
待收獲之後,他們便送到當地的糧倉,換取鹽引,然後用鹽引和內商進行交易,換取其他物資,再把這些物資販賣給當地的百姓。
這就使得邊境形成了一個穩固的交易體係。
但是開中法被廢之後,內商不再願意往邊境去,邊境的商人逐漸內遷,商屯廢弛,邊境經濟蕭條,需要完全依靠朝廷輸血才能維持。
因此,開中法是必須要維持的。
這一點,朱祁鈺自己也是認可的,沉吟片刻,他開口道。
“沈卿放心,你所顧慮的,朕自然明白,開中法是鹽法基石,也是邊境安穩的根本。”
“朕也從未將鹽引,茶引天子私有,肆意濫發的想法,否則的話,朕也不會在此跟沈卿商議此事。”
事實上,鹽引的濫發,就是從成化朝才開始的,在此之前,想要獲取鹽引,隻有通過開中法這一條路。
理論上來說,朱祁鈺是可以向自己的某個大侄子一樣,直接將鹽引當做賞賜,賞給皇店的。
但是他沒有,就是因為,他清楚這麼做對於鹽法的危害。
他今天肯坐下來跟沈翼打商量,而不是直接下旨,本身就已經說明了他的態度。
沈尚書心中定了定,咬了咬牙,繼續道。
“臣謝陛下體恤,臣知如今年節將至,大批宗室進京,宮中儀典宴席甚繁,靡費甚多,若陛下不棄,臣請將外臣之宴,交由鴻臚寺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