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張輗的激動,張軏顯得更加冷靜。
他這個時候也想了起來,當時在奉天殿上,李賢的確曾經帶著人,彈劾於謙的過失,希望借此拿回京營,隻是後來,因為鎮南王的案子折騰了太久,到最後這件事情不了了之了。
但是可想而知,李賢等人既然提起了這件事情,背後必然有天子的授意。
那麼,如果將這些事情串起來看的話,天子的意圖就昭然若揭了。
京營被文臣奪走,是勳戚們心裡的奇恥大辱。
如果李賢等人能夠趁此機會,將京營拿回來,那麼他們在勳戚和五軍都督府的威望,必將更進一步。
憑借著這個東風,他們便可以著手開始清理英國公府在五軍都督府的勢力。
到時候沒有張軏這個主事人在,隻怕他們這一係的人馬,也很難形成有組織的抵抗,最終被對方一個個的拿下。
如此一來,天子既拿回了京營,又加強了對於五軍都督府的掌控力,可謂一舉兩得。
到時候,就算是迎回了太上皇,他們也必將實力大損。
該死的,張軏握緊了拳頭,心頭一陣無奈。
早知如此,他就不應該讓寧陽侯去出這個頭。
郭晟這個草包,丟了也就丟了,但是陳懋可是他們如今的頂梁柱。
要是陳懋還安安穩穩的,那麼憑借他在勳戚當中的威望,就算是張軏離開了京師,五軍都督府也不至於群龍無首。
歎了口氣,張軏將目光轉向一旁的薛恒,開口問道。
“駙馬爺,長公主那邊,可有話傳來,聖母那邊是什麼意思?寧陽侯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這段時間以來,也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走漏了消息。
不僅是東廠,就連他們之前安插在錦衣衛裡的人手,也接連折損了不少。
盧忠和舒良兩個人狼狽為奸,把詔獄布置的密不透風。
自從那天寧陽侯等人被押入詔獄之後,就全然沒了消息,張軏這邊實在沒有辦法,也隻能寄希望於孫太後那邊,能不能帶來些有用的消息了。
薛恒的臉色有些難看,躊躇了片刻,還是硬著頭皮道。
“三爺,宮裡倒是傳來了消息,聖母布置的人手打探到,錦衣衛已經拿到了廣通王等人的口供,據說,和薛瑄在殿上所說的差彆不大,這份口供,如今已經送進乾清宮了。”
“估摸著,就等您一出京,刑部那邊就要開審了!”
張軏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這麼說,他們是鐵了心,要置寧陽侯等人於死地了!”
薛瑄的指控一旦被坐實,那麼至少,私下勾結宗室,離間天家兩條罪名,寧陽侯等人是逃不掉的。
雖然說扣上大不敬的罪名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就算隻憑這兩條罪狀,也足以將寧陽侯等人的爵位官職都奪去,要是判的嚴重些,說不定還要流放戍邊。
如此一來,寧陽侯這幾個人的利用價值,便算是徹底沒有了。
抱著一絲希望,張軏開口問道。
“聖母既然能夠打探的到如此隱秘的消息,那麼能否設法搭救他們一番,我沒記錯的話,聖母之前提過,在朝中還有一批禦史受過她老人家的恩惠。”
“我再讓二哥去聯絡幾家和寧陽侯親厚的勳戚,兩邊一起出力,或許能夠……”
話沒說完,他就瞧見,薛恒搖了搖頭。
“三爺,聖母的意思,現如今最要緊的事情,是把太上皇接回來,其他的事情,都要往後放。”
“如今天子好不容易鬆了口,我們不可錯失良機,若是因寧陽侯等人把天子逼急了,將使團再攔下的話,恐得不償失。”
“何況……”
話到最後,薛恒有些吞吞吐吐的不願意說。
張軏沉著臉色,瞪著他道:“何況什麼,有話就說!”
薛恒這才繼續硬著頭皮開口道。
“三爺,聖母那邊的意思,就算是她老人家願意出手,也未必能夠救下寧陽侯等人。”
“畢竟,這樁事情鬨得太大了,而且有薛瑄這個人證和廣通王他們的口供,強行為他們辯解,風險太大,很容易把自己手頭的人也搭進去。”
“如今使團出使在即,如果一旦順利迎回太上皇,那麼他老人家歸朝,手裡也總要有些勢力以作防備,不好為這件事情全搭進去。”
“嘭!”
話音落下,張軏還沒什麼反應,一旁的張輗立刻就拍了桌子。
“這是說的什麼話,不管怎麼樣,陳侯都是為了迎回太上皇,才接下來廣通王等人的這件案子。”
“如今,他身陷囹圄,危在旦夕,難道聖母就坐視不理嗎?”
張軏的臉色也很難看,但是他還是伸手,將張輗重新按回椅子上,想了想,勸道。
“二哥,你先不要著急,聖母說的也有道理,鎮南王的案子,是我們疏忽了,有薛瑄在,想要搭救陳侯,的確並不容易。”
張軏也有些後悔,誰能想到,廣通王二人在這樣的大事上,竟然還敢有所隱瞞。
若不是他們隱瞞了蘇氏的事情,他們也不至於如此信心滿滿,讓寧陽侯出麵親自站台。
結果案子沒翻過來,反倒把寧陽侯給搭進去了。
屋中的氣氛有些凝滯。
張輗雖然被安撫下來,但是坐在一旁,卻氣哼哼的不說話。
許彬的臉色也不怎麼好。
他和楊善是至交好友,最開始的時候,他就是被楊善拉入夥的。
這次寧陽侯入獄,連帶著楊善也沒有幸免。
他原本還寄希望於,他們能夠將楊善也搭救出來。
但是如今宮裡的聖母卻是這般態度,彆說是楊善了,就連寧陽侯都自身難保。
他心裡自然也不舒服,轉了轉頭,望著窗外不停拍打屋簷的春雨,陷入了沉默當中。
片刻之後,還是張軏主動開口,對著薛恒道。
“駙馬爺,恐怕要勞煩長公主再進宮一趟。”
“聖母深居宮中,對於朝堂局勢,或許有不明之處,看眼下的局麵,隻要我等一旦離京,恐怕那位立刻就會對五軍都督府動手。”
“到時候,五軍都督府沒有寧陽侯坐鎮,等我們回來,隻怕也被蠶食的差不多了。”
“即便我等最終順利將上皇歸回,想要再拿回五軍都督府,隻怕也十分困難,其中利弊,請聖母再三斟酌。”
薛恒點了點頭,道:“三爺放心,我一定原封不動的讓長公主將話帶進宮去。”
張軏的眉頭這才略展了幾分,想了想,轉身對著張輗問道。
“二哥,之前讓你聯絡的,和成國公府交厚的那幾家勳戚,現在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