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通這次過來勸他,其實隻給了一個籌碼。
那就是叩闕萬一成功,哪怕是被貶謫廷杖,但是總能掙一份諫臣的名望。
反正高穀已經得罪了王文和王翱,注定以後的日子很難過,不如搏一把,哪怕叩闕之後辭官回家。
有這份大大的名望在身,也總會有起複的日子。
不過……
高穀冷笑一聲,將茶盞擱在桌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應當說,他說的不無道理,但是老夫既然錯了一次,又豈會一錯再錯?”
朝局之爭,最忌意氣用事,既然敗了,就該認栽。
不停的加注,想要贏回來,那是賭徒。
十賭九輸,賭到最後,必然會傾家蕩產。
這個道理,高穀還是明白的。
他在朝中經營了這麼多年,王文真想要把他打發到南京去,哪有那麼容易。
以後在內閣的日子是會難過一點,但是他就不信,王翱敢真的對他怎麼樣,無非就是嘲諷刁難一番。
入仕這麼多年,大風大浪他什麼沒見過,不就是坐冷板凳嘛,熬過這一陣風頭,還不一定鹿死誰手呢。
看到高穀的這番神色,裴綸也有些遲疑,問道:“那方才高兄你還……”
高穀淡淡的道:“羅通這個奸猾小人,陷害天官不成,竟想勾連朝臣,冒犯天顏,實乃罪不容恕。”
“今日他到我府邸,巧言令色,欲拉攏老夫同他一起要名買直,被老夫怒斥後,獨自離去。”
“誰料其不軌之心不死,仍欲叩闕,老夫知其大奸似忠,特帶著忠直之臣前去阻止,有何不妥?”
花廳當中陷入了一陣沉默。
在翰林院修書二十年的裴綸和踏入仕途不過兩三年的彭時,第一次認識到了朝廷鬥爭的殘酷本質,一時愣在了當場,麵麵相覷,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高穀歎了口氣,神色也頗有些惆悵,道。
“老夫知道,你們會覺得這麼做不合君子之道,但是這幫人既然早有串聯,那麼對於朝廷來說,便始終是不穩定的因素,不找老夫,也會去找彆人,到時候事情鬨大了,反而動蕩朝局。”
“因此,老夫此舉,雖然有違小義,確是為了朝局穩定,你們可能明白?”
裴綸和彭時遲疑著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話。
但是相對機敏一些的彭時,已經咂摸出一些味道來。
這次廷議,他們看似隻是得罪了王文和王翱,但是實際上,還有一個最關鍵的人物。
那就是天子。
如果成了倒也罷了,借滿朝的聲望,可以順利上位,天子也不好無故發難。
但是如今既沒有彈劾成功,反而自己落了劣勢,就得想法子,挽回天子的聖心了。
不論是王文還是王翱,想要真的動高穀這個次輔都沒有那麼容易,但是他們背後要是有天子的默許,可就不一定了……
帶著這樣的猜測,彭時目光閃爍,開口問道。
“那恩師打算怎麼做?”
高穀沒怎麼猶豫,直接道。
“明日清晨,你們帶著劉儼,韋彭他們幾個,跟老夫一起,在金水橋外等候,隻待羅通等人一道,老夫便上去喝止他們,然後你們分頭,去通知於少保,陳總憲,讓他們一同過來,主持大局!”
果然如此,彭時心中歎了口氣,默默的點了點頭,道。
“願為恩師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