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府。
今天是休沐的日子,過了晌午,一陣瓢潑大雨,讓俞士悅打消了出門的心情,正盤腿坐在榻上,盤算著要不要小憩一會,管家急匆匆的進來,稟報道。
“老爺,於少保到了。”
俞士悅有些意外,這麼大的雨,於謙來做什麼,不過他還是起身穿上軟履,邊道:“先將他迎到正堂,我稍後便去。”
他們兩個人是多年好友,相互拜訪是常事,都不怎麼用提前打招呼的,兩府的下人招待也是慣熟的事。
但是這回,管家卻一臉的為難,搓了搓手,道:“這,老爺,還是您親自迎一迎,於少保,來的有些……不同尋常。”
俞士悅一愣,倒是來了興致。
急匆匆的更衣,過了內院,到了大門處,俞士悅便瞧見,在廊下站著一人。
披著一件舊蓑衣,戴著鬥笠,身上的衣袍半乾不濕的,腳底的快靴沾滿了泥點子,看起來狼狽的很。
不得不說,這副樣子和一向在朝中威嚴莊重的於少保的形象,可是差的不少。
俞士悅忍不住一樂,快步上前,問道:“廷益,這是怎麼了,難不成,你府裡的下人見天公不作美,自個兒跑回府裡,把你扔下了?”
麵對老友的打趣,於謙依舊淡然自若,隻不過他的心情似乎不大好,沒有開玩笑的心思,直接道:“仕朝兄,於某冒雨而來,有事要與你商議。”
見於謙這副神情,俞士悅一愣,旋即便點了點頭,道。
“你身上淋了雨,老夫先找人替你更衣,有事我們稍後在書房談。”
盞茶之後,俞府書房當中,於謙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在俞士悅的對麵落座。
隨即,有下人端上來一碗冒著熱氣的薑茶,俞士悅道:“老夫讓廚房剛煮的,你喝了暖暖身子。”
於謙端起來抿了一口,俞士悅方問道:“你這麼急匆匆的過來,到底是有什麼事,難不成,邊境又出亂子了?”
擱下手裡的茶碗,於謙搖了搖頭,道:“沒有,邊境安穩,我此來是因為使團一事。”
俞士悅神色一滯,苦笑著沒有說話。
於謙歎了口氣道:“仕朝兄,不瞞你說,這些日子於某在兵部,天天接到各種各樣的同僚,旁敲側擊的詢問,使團一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這件事情的內情,於某實在不知,如今朝中局勢愈演愈烈,於某知道,陶瑾奏本到京那日,仕朝兄和首輔曾將奏本封存,進宮麵聖,想必應該對此事有所了解,不知可否如實告知。”
俞士悅感到有些頭疼,他這些日子推掉了所有的應酬,基本上兩點一線,除了府裡和內閣基本上哪也不去,就是害怕有人逮著他問,卻不曾想,還是沒躲過去。
內情他自然是清楚的,但是摸不清楚天子的意思,他卻也不敢貿貿然的泄露出去。
沉吟半晌,俞士悅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
“陛下早說了,這件案子涉及軍情,廷益你身為兵部尚書,真的毫無所知嗎?”
相比於俞士悅的猶豫,於謙就乾脆許多,他輕輕點了點頭,開口道。
“不瞞仕朝兄,沙窩之戰以前,兵部曾接到宣府的軍報,同時,錦衣衛也接到了大同的密報,老夫和天子合議過後,最終才下令郭登出兵沙窩。”
“其後,使團在宣府被抓,恰好是和沙窩之戰同一天,天子又說抓捕使團涉及軍情,所以老夫不是沒有懷疑過,是使團泄露了沙窩的防務情況,讓也先所趁。”
俞士悅歎了口氣,他就知道,這種事情,於謙身為兵部尚書,怎麼可能毫無所覺。
但是緊接著,於謙便道。
“可單是如此的話,天子並無必要遲遲不肯公布實情,即便是尚在審訊當中,仍有疑點未明,也不至於絲毫都不肯透露,惹得朝堂上下議論紛紛。”
“所以老夫覺得,這其中定有什麼更深層次的原因,不知俞兄,可否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