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著頭皮,任禮斟酌著詞句,道。
“回陛下,臣等和英國公等人的確是適逢其會,但是並不能說是毫無關聯,畢竟,臣等要彈劾的是使團一案,英國公等人也是為了替都督同知張軏鳴冤。”
“雖是巧合,但卻是為同一事,由此亦可看出,朝廷上下,對於錦衣衛行徑的不滿,並非臣等獨有。”
這話說的含含糊糊,充滿了試探之意。
朱祁鈺坐在上首,卻不肯放過他,繼續追問道。
“所以,任侯的意思是,你們此行和英國公敲響登聞鼓鳴冤並無關係,隻是為了勸諫於朕,彈劾錦衣衛,可對?”
任禮一時沒想明白,天子糾結這個,到底有什麼意義。
但是朝堂奏對,天子垂問不答便是失儀,因此,他隻是短暫的猶豫後,便點頭道:“陛下英明!”
說完話,任禮朝著上首偷瞄了一眼,明顯看到天子的臉色一沉,但是聲音仍舊平靜,對著其他的勳貴問道。
“你們,也都是跟著寧遠侯一起,過來勸諫於朕的,對嗎?”
這些年輕勳貴們,來之前就得了囑咐,儘量配合任禮,於是,猶豫了片刻,也各自點了點頭。
“放肆!”
“砰”的一聲,眾臣循聲望去,之間天子重重的拍在禦案上,麵色鐵青,聲音震怒。
於是,殿中一眾大臣無論文武,紛紛跪倒在地,道:“陛下息怒。”
片刻的沉寂,禦階上傳來一陣翻找文書的聲音,緊接著,一份本章被隔空丟到了任禮的麵前。
接著,天子滿含怒意的聲音響起。
“寧遠侯,瞧清楚了,這是你昨日剛遞上來的請假奏疏,你要彈劾錦衣衛,朕不攔你,但是你一不將奏本遞到通政司,二不在早朝上直言進諫,還敢開口說是為社稷朝廷?”
“朕倒要問問你,是錦衣衛攔下你彈劾的奏本不讓你上奏,還是你沒有法子見到朕,以致於讓你糾結十餘家勳臣,聚集宮外,趁早朝之時鼓噪鬨事,求見禦前?”
任禮跪在地上,頭上忍不住滲出一絲冷汗。
他終於明白天子為什麼揪著那個問題不放了。
如果說,他們是跟著英國公一同來為使團擊鼓鳴冤的,那麼勉強還能夠解釋為遵循規矩辦事。
畢竟,登聞鼓製度也是寫進大明律裡頭的。
勳貴們傳承了這麼多年,大家多多少少都能扯得上一點點的親戚關係,說是一起來為張軏鳴冤,哪怕很荒謬,但也總歸算個理由。
但如果他們不是來擊登聞鼓,而是來進諫的,那可就有問題了。
朝廷自有言路。
大臣要進諫,可以寫奏本送通政司,也可以在早朝上直接提出來,但是絕沒有一大堆人,集體在宮外進諫的說法。
這是不合規矩的。
一般來說,文臣這麼乾有個專有名詞,叫叩闕,至於勳貴武將,呃,還沒有過先例。
事實上,任禮也沒往這方麵想,雖然說他一再否認,但是無論是他自己覺得,還是在外人看來。
他們這些人過來,其實就是跟著英國公過來敲登聞鼓,壯聲勢的。
隻不過驀然被天子這麼一問,沒敢直接認下來而已。
卻不曾想,否認的後果更加嚴重。
“來人!”
就在任禮想著該如何解釋的時候,天子已然再度開口。
於是,短短的片刻之間,殿外湧進來數十名身配儀刀的錦衣衛和大漢將軍,將整個文華殿塞的滿滿當當。
“寧遠侯任禮,無故不朝,糾結聚眾,脅迫朝廷,甚失朕望,拉出殿外,杖責五十,其餘隨附者,不經言路,胡亂進諫,鼓噪鬨事,俱杖三十。”
緊接著,在眾人驚愕的目光當中,天子神色冰冷,側了側身,對著一旁的成敬,道。
“成敬,去將舒良召來,讓他來監刑!”
在場的大臣們吞了吞口水,望著任禮等人的目光,頓時帶上了幾分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