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永誠身材高大魁梧,絲毫都不像是內宦出身,反倒像是經年老將一般,事實上,他也的確曾經數次身先士卒,親上戰場。
血戰殺伐出來的氣勢,讓他顯得不怒自威,此刻擰眉瞪著舒良,空氣中的溫度,頓時降了下來。
於是,朱祁鎮眯起眼睛,開口道。
“原來你就是舒良,朕知道了,你回吧,朕身邊已有衛隊,不需你額外費心。”
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杜寧悄悄的往旁邊挪了一步,憑他對舒良的了解,恐怕這件事情,沒那麼容易解決。
但是,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舒良麵上露出一絲為難,卻沒有硬扛,隻道。
“太上皇有旨,內臣自然不敢違背,但是,讓內臣負責護衛太上皇安全,乃是陛下的旨意,內臣又豈能抗旨不遵?”
這話說的平靜,但是拒絕的意思卻十分明顯。
正當所有人都以為,宣府會重演大同城外的一幕的時候,舒良卻突然話鋒一轉,道。
“所以,內臣想跟太上皇求個恩典,讓內臣率人,在外圍護衛,也算完成了陛下的旨意,懇請太上皇恩準。”
這下不僅是杜寧,就連朱祁鎮自己,都對於舒良如此忍讓的態度,感到吃驚不已。
他既然聽過舒良的名字,自然知道他的作風是什麼。
這位東廠督公,可不是於謙那種,會為了顧全大局,為了朝廷顏麵,會忍氣吞聲的人。
他心裡頭,隻有天子的命令,其他的一切,都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所以,朱祁鎮早就準備好了,今天可能要鬨得比大同城外還要厲害,或許能迫退舒良,即便不能,也可以讓舒良在眾目睽睽之下,背上不敬太上皇的罪名。
但是,他沒想到的是,舒良竟然會讓步,而且,一句抗辯的話都沒有。
話說到這個份上,如果他再執意不肯,那明顯就是在為難舒良了。
可說到底,舒良是代表皇帝而來,這麼做,實際上自己失去了道理,而現在的局麵,朱祁鎮手裡最大的籌碼,無非就是禮法和規矩。
這一點,他心裡清清楚楚。
所以,他略一猶豫,便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便準你跟隨護衛,負責隊伍外圍的護衛之責。”
舒良深深一拜,聲音恭敬。
“謝太上皇恩典!”
但是,所有人當中,唯有離舒良最近的杜寧,在他深深下拜之時,看到了他嘴角一閃而逝的笑容。
得意而冰冷!
接下來的事情,順理成章。
雖然有舒良這麼一個小小的插曲,但是整體來說,宣府的迎接儀式還是十分順利的,在山呼萬歲的聲音當中,太上皇的聖駕很快就進了城中。
宣府是沒有真正的行宮的,所以,陶瑾的總兵府,就被騰了出來,臨時用作行宮。
雖然是在邊陣,但是陶瑾也是正經的伯爵,府邸很寬敞,又提前布置過,所以朱祁鎮住著還算是很舒服的。
一直到下了馬車,進了總兵府,朱祁鎮繃著的那根弦,才算是鬆了鬆。
換了衣衫,斜倚在榻上休息著,他便不由想起城門處的場景。
放鬆了心緒之餘,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太過緊張了,或許,對於舒良的傳言,隻不過是以訛傳訛?
畢竟,他不過是皇家的奴婢,就算平時行事狠辣,那也是對普通人,但是麵對他這個太上皇,未必就真的敢……
這麼想著,外頭忽而湧起一陣嘈雜之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朱祁鎮眉頭一皺,正要吩咐人出去看看怎麼回事,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到外頭劉永誠走了進來,麵色鐵青,稟道。
“陛下,舒良帶著東廠和錦衣衛的人,把總兵府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