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宣府城,的確是熱鬨的緊。
平常難得一見的大官,在這幾天之內,頻頻出現在城門口,一堵就是大半天,不許出,不許入,搞得老百姓們腹誹不已。
不過,也有好處,據說太上皇回來了,就駐蹕在總兵府。
不少的商人聞風而動,紛紛都帶著大宗的貨物,到了宣府城中,從各式各樣的布帛衣物,到珠寶金器,應有儘有。
讓宣府城繁華了不止一點點。
今天,城門又被封了,不過,看樣子,沒有上次那麼大的陣勢。
但是,也有不少大官,早早的在迎候著。
日上三竿,北風呼嘯,眼瞧著天氣已經漸漸變冷,恐怕過不了多久,宣府就該落雪了。
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李賢轉頭問道:“杜大人,大宗伯和任侯,可說了什麼時候到?”
土木堡祭奠結束之後,於謙和楊洪都先後離開。
他二人本就是為了此事而來,如今祭典結束,於謙回了大同,繼續“查”他的案子,至於楊洪,則是啟程回了京師。
相對的,杜寧,李賢,朱鑒等人,或是使團成員,或是為迎複之事而來,所以理所當然的,也就留在了宣府。
說起來,這些日子,老大人們可算是愁白了頭發。
祭典結束之後,太上皇果真言出必踐,再沒有邁出總兵府一步,官員們前去請安覲見,也一律不見。
這可讓一心想把這位祖宗給趕快送走的陶瑾和耿九疇,心中鬱悶不已。
苦等苦盼,總算是等來了朝廷的消息,再度遣了禮部胡尚書和寧遠侯任禮過來迎奉,這才放下了心。
畢竟太上皇還沒有回到京城,宣府還屬於邊鎮,勞動胡濙這樣的七卿大臣親自跋山涉水過來,已經算是給足了太上皇麵子了。
總不至於,讓天子親自跑一趟吧……
杜寧也神色也有些焦躁,抬頭看了一眼天色,道:“大約便是這個時辰了,再等等吧。”
話音未落,遠處一隊車馬緩緩出現,高高舉起的儀牌和旗幟,無不昭示著來人的身份。
不多時,隊伍在城門前緩緩停下。
杜寧等人頓時鬆了口氣,疾步迎了上去。
“見過大宗伯,見過任侯!”
胡濙是文臣,自然是乘著馬車,至於任禮,他是武將,騎馬而來本不是什麼意外的事情,但是,讓眾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這位老侯爺,竟然是披甲仗劍而來!
這讓在場的一幫老大人有些驚訝,不由想起在土木祭奠的時候,楊洪也是披甲仗劍。
莫不是,最近京城當中時興穿盔甲?
但是任禮一臉冷漠,並沒說話,他們也不好多問,倒是胡老大人,雖然一路舟車勞頓,但是還是保持著和善的笑容,客氣的回了個禮,道。
“事情緊急,老夫也不跟諸位寒暄了,待護送太上皇回到京師,我等再共謀一醉。”
說著,胡濙肅了肅臉色,問道。
“杜大人,太上皇如今在何處?引老夫過去。”
於是,杜寧點了點頭,帶著人讓開了路,胡濙重新登上馬車,一行人往總兵府趕去。
如今的總兵府,依舊被錦衣衛守著,但是,和最開始的圍府自然是大不相同,在陶瑾和耿九疇的溝通下,舒良也沒有不識好歹,恢複了原本就商量好的護衛安排。
當然,名義上來說,舒公公此來,是負責太上皇的護衛的,所以,他自然不可能離開。
在太上皇杜門不出的這段時間,護衛的布置雖然恢複了正常,但是舒公公卻日常守在大門口。
他對於進出的一乾人等,覲見請安的一應官員,倒是也並不阻止,但是,每每被舒公公目送著走進總兵府,大家總感覺有些後背發涼。
今天也不例外,舒良沒去城門口迎接,但麵對胡濙這等重臣,他自也不敢怠慢,早早的站在了總兵府外迎接。
眾目睽睽之下,胡老大人顯得十分倨傲,對著舒良輕輕點了點頭,便命人前去通傳。
舒良倒也沒有什麼特彆的表現,畢竟,他除了瘋,更是個有分寸的人,心裡頭有杆秤,知道什麼人不該得罪。
為了避免“誤會”,舒良是不踏進內院的,溝通的事情,都是由使團的護衛負責。
一行人在總兵府外等著,尤其是杜寧等人,臉色還是十分緊張,生怕太上皇再使什麼性子,連胡濙等人的麵子都不給,他們可就真的沒有什麼法子了。
所幸,這一次太上皇沒有避而不見。
不多時,袁彬從內院走了出來,道。
“大宗伯,任侯,陶總兵,還有舒公公,太上皇召見!”
老大人們對視了一眼,有些訝然,召見胡濙和任禮,是正常的事情,但是,連帶著陶瑾和舒良一塊叫進去,是要乾嘛?
在場的人都是久曆官場之輩,單純從這麼點細節,便大致能夠猜到太上皇的想法。
於是,眾人齊齊看向了舒良。
但是令人意外的是,這位東廠提督,卻並沒有什麼特彆的反應,臉上依舊掛著萬年不變的假笑,右手一招,禮節周到的示意其他幾人先行。
胡濙,任禮,陶瑾,舒良四人,跟著袁彬進了內院,來到太上皇的房外,哈銘在門外等著。
到了門外,袁彬讓眾人等著,然後哈銘再進去通稟。
對於這般繁複的“禮節”,不管是胡濙,任禮,還是陶瑾和舒良,都沒有絲毫的不耐。
既然是來請人的,自然要讓人擺足架子。
哈銘再度出來傳召,眾人才終於真正見到了太上皇。
依舊是一身團龍便袍,但是神色卻透著幾分疲憊和憔悴,坐在案後,挺直著身子,看著他們下拜。
“臣等叩見太上皇!”
相對來說,陶瑾和舒良相對平靜,畢竟,經曆過那般激烈對抗的場麵,再見其他時候,都覺得是小場麵。
但是,胡濙和任禮就激動的多。
任禮雖然身著戎裝,但是依舊乾淨利落的下跪,道。
“陛下,臣來遲,讓陛下受苦了,自土木一役,臣日夜所念,惟陛下之安危,如今見到陛下安然歸來,實乃社稷之幸,百姓之福。”
說罷,任侯爺哐哐在地上三叩首,光聽著就感覺疼。
見此狀況,朱祁鎮也有些意外。
實話實說,他和任禮的關係,並算不得親近,雖然說,任禮跟隨定西候蔣貴擊破阿岱汗,讓他非常高興,賞賜了寧遠伯的爵位,但是,那更多的,也是看著蔣貴的麵子。
畢竟,對於當時的朱祁鎮來說,他有更好的選擇,勳貴世家,無論是有底蘊的,還是有戰功的,有資曆的,都隨他挑。
任禮即便是戰功卓著,也並不算特彆出挑。
至於其後,任禮又被調遣到各地平叛,在京城的時間很少,更談不上什麼簡在聖心。